“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秦无虚开口了，语气很平淡，但却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那中年男子本想誓死不说，但当秦无虚问完以后，他的脑子和嘴巴却都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他语气僵硬的将这次保密等级为上上等的任务直接说了出来：“我等奉战神大人口谕，前来寻找冥灵。”
秦无虚微微蹙眉，“战神口谕？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境界最高者是几阶？”
中年男子继续回答道：“一共十二支队，每队十二人，境界都在四阶，只是有高有低，战神大人说境界太高容易暴露。”
秦无虚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说完之后瞬间面如死灰，他要是没说出来还好，说出来则必死无疑，不过是从哪方面来说。
中年男子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要是直接绕过落阳镇往南走，而不来这个什么破村子找什么火属性源气拥有者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他现在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顾泽的诡计，他一定是早就知道虚无之王就在这个小村子里，才把他们都引到这儿来的。
想到这里，他瞬间对顾泽恨之入骨。
但同时，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站在冥界甚至三界所有修炼者金字塔尖上的虚无之王会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要知道，自从七年前虚无之王与冥神同时消失了以后，冥界甚至天界的所有人都在找寻他们的下落，整整七年都没有找到，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们都已经死掉了。
谁又能想到，如今虚无之王却躲在这么一个鬼地方。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虚无之王和永夜冥神是一同消失的，如今既然虚无之王在这里，那么永夜冥神……
想到这里，他瞬间惊起了一身冷汗。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重要到几乎会影响天界整个后续的作战方案，要是他能够把这个消息传回去的话，一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惜，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正独自思索的衣着寒酸，脸上微微有些胡渣的清瘦男子，心里连一丝侥幸心理都没有办法升起。
半晌，秦无虚抬起了头，中年男子知道，他的死期已经到了。
只见秦无虚微微抬起手，在中年男子眉心轻轻一点，随后以秦无虚为中心，天地间出现了一层层波纹，荡漾开来。随即天地间就像静止了一般，秦晓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燃烧的火把，神色各异的村民，都静止了。
这只在一瞬间，在场的十二位天界人都化作了飞灰，天地间也恢复了正常，村里的村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而那些天界人也不见了踪影。
几乎所有人都已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秦无虚。
其实最难以置信还是秦晓，这是自己的老爹，一起生活了七年自己却一点都不了解的老爹，没想到居然是林昭先生口中那个可以与永夜冥神比肩的虚无之王，三界第一王！
秦无虚朝众人笑了笑，又恢复了以往的一副待人和煦如春风的模样，让人实在难以与刚才那个弹指间将十二个天界士兵化作飞灰的人联系在一起。
“没事了，大家都回家去吧。今天累了一天了，都早点休息。”秦无虚留下这样一句话，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的身影，连同人群中秦晓的身影，都瞬间消失不见。
毕竟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众人都难免有些惶恐不安，但既然秦无虚都这样说了，那么众人再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都准备各回各家，明天再去秦无虚家看看。
“对了，顾泽那个贼子呢？”
突然，缓过气来的林昭想到了今晚的罪魁祸首，那个将天界人带到这里来的顾泽。
众人急忙朝之前顾泽的地方一看，已经没有顾泽的身影，众人以为顾泽已经在刚才与那些天界人一起被秦无虚除掉了，也就没没有在多想。
只是林昭愤恨的说了一句：“真是便宜了这个狗东西了，否则老夫定要将他抽筋扒皮。”
说完，众人也就都各回各家了。
此时，距林溪村五里开外的林子里，一个身影正在狼狈逃窜，细看之下，竟是那顾泽。
此时顾泽已经快要丧失思考的能力了，只是一味的向前跑着，只想离开林溪村这个地方。
他永远也忘不了，就在刚才，时间近乎静止的那一刻，那个自称虚无之王的家伙面色平静的对他说：“身为冥界人，却背叛了冥界，带领天界人来谋害自己的同胞，我本该将你就地诛杀，但是留着你还有一些用。所以，你走吧，回去好好活着，迟早会有人去收你的人头。”
顾泽现在只想要回到家里，好好的睡一觉，睡醒之后，这一切就都过去了，现在发生的一切，一定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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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村，村尾，秦无虚家里。
此时父子两人围在一张破旧的木桌旁，相对而坐，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有风从虚掩的门缝里吹来，使得那一丝火苗有些许颤动。
“阿晓，你现在心里一定有很多话想问爹吧？”
秦晓低着头，轻轻的摇了摇，没有出声。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有许多事情想问。但是他又很怕，怕一旦知道了一些事情以后，一切都可能回不到从前了。
秦无虚看着秦晓，心底叹息了一声，面上却是微微一笑，温声说道：“阿晓，有些事情，不是爹不想告诉你，而是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告诉你，只想着等你再大一些，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只是现在，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只能提前将一些事情告诉你了。”
此话一出，秦晓的身体登时就猛的震了一下，他抬起头，神色有些慌张的问道：“爹，什么叫你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无虚揉了揉秦晓的头发，仰起头，神色有些追忆往昔的说道：“七年之前，天界之主战神与当代冥神永夜约定要来一场决战，永夜答应了。没想到战神却使诡计，抓住了当时已经怀孕在身的永夜的妻子，设下圈套，迫使永夜独自前往，我偶然撞破了这事，也紧随永夜而去。那一战，我们两人都身负重伤，最后永夜决定自己独身拦住他们，让我带着他的妻子离开，我拗不过他，只好先带着他的妻子离开。”
说到这里，秦无虚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本打算带着她回到军营，再回去救永夜的。没想到刚走了一会儿，她就已经要临盆了。我无奈只好就地设下阵法，保护她顺利生产。等她将孩子生下来以后，却又要回去救永夜，她的来头大得很，就算是我，在她面前也算不得什么，根本无法改变她的心意。我想要跟她一起回去，却又被她拒绝，她让我带着孩子离开。”
秦无虚叹了一口气，“他们夫妻俩，都是这样的性子，只要是自己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改变。她把孩子交给我便直接回去找永夜了，我只好带着孩子先回到阵营再说。可没想到，我大意了，我一向自诩隐匿功夫三界第一，实在没想到，天界的四大使徒之首巴德尔拿着天界至宝——克洛之心，尾随我而来。这个宝物乃是天界第五任战神克洛在死前留下，他精通空间之术，临死前将全身修为注入一块混沌源石之中，便成了一件无上的空间法宝。巴德尔靠着这件法宝隐匿了身形，在永夜的妻子走了以后，突然现身，给了我致命一击。当时我心意杂乱，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等到发现他时，已经迟了。尽管我全力躲过了命门，却还是被他击中了气门。我全力回击，许是他已经得手，怕我的拼死反扑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一击击中便瞬间远遁千里。”
“我气门被毁，修为只会不断地流逝，无奈只好自闭经脉，将八门关闭，以此来苟延残喘。”
“我继续带着那个孩子往军营走，却在半路上感到身后有一股巨大的能量产生，一瞬即逝。我知道，一切已经太迟了，胜负已经出来了。索性我便不再回军营，因为有无数的人盯着我的位置，想要把我踩下去，我修为尚在时，他们不敢出头，但失去了修为的我，一定会有很多人想要除掉我。为了自保，也为了保住那个孩子，我决定隐匿身形。”
“冥界有一个传说，传说中，在冥界的极南之地，有一棵神树，乃是冥界的界树，它承载着冥界的气运，名叫冥灵，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它从冥界诞生时就存在了，如今已经过了无数纪年。而它，就扎根在南冥的天池中。传说只要能够得到它的神果，甚至可以活死人，生白骨。我带着那个孩子，在南冥整整找了两年，可始终都没能发现冥灵的丝毫踪迹，只好放弃，带着那个孩子到了一个地方隐居，只求能让那个孩子平安长大，我也算不负重托了。”
秦无虚看着秦晓，轻声说道：“想必你也猜到了，你就是那个孩子。你的亲生父亲，就是冥界第三十四代冥神，永夜冥神，秦天。而我，则是永夜的孪生兄长，你的伯父。”
秦晓听完之后怔在了原地，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信息，秦晓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平常那些感觉离自己很遥远的大人物，冥神，战神，使徒等等，一个又一个的人从秦无虚口中说出，让秦晓感到有些不真实。
秦无虚没有再出声，他需要给秦晓一些时间让他来消化这些信息。
半晌，秦晓开口了，他抬起头看着秦无虚，声音有些疲惫，“不管怎么说，一日为父，终生为父。爹，接下来我们会怎么样呢？”
秦无虚叹息一声，说道：“我如今强行破开经脉，体内气机只会不断的流逝，等到修为跌落殆尽以后，我的寿元就会开始流逝。所以，我要趁着剩下的这点时间，去为冥界做最后的一点事情。”
秦无虚停顿了一下，皱紧了眉头，幽幽地说道：“我心里有无数话语，这些年来一直郁结于胸，无法一吐为快，实在难受。如今我枷锁得解，就趁着剩下的一些时间，去把我这么些年积压在胸中的烦闷全部说与天界人听听。”
他看向秦晓，满脸的郁气便如同春日里的冰雪一般消散不见，他笑了笑，对秦晓说道：“至于你，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第一，就是留在这个地方，平平安安的做一个普通人。我会在村子周围设下结界，你会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一生。第二，就是走出这里，走出大荒，走上一条我和你父亲走过的路，一条有无数艰难险阻，可能令你随时丧命的，登天之途。”
秦晓红了眼睛，感觉到眼睛里有一股热流产生，就要顺着脸颊流下。
是眼泪啊，秦晓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跟秦无虚在一起的这些年，虽然日子贫苦些，但他总是充实有目标的，为了让他们俩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奋斗。
而且有爹在，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是在等着自己回家的，这么多年，就算秦无虚要经常在矿场工作，但秦晓只要想到秦无虚还在，就不会感到孤独。
可现在，秦无虚要走了。
秦晓任由眼泪流下，他走到秦无虚身边，抓住秦无虚的衣襟，哽咽着说道：“爹，你不要走，我们一起去找冥灵好不好？阿晓哪里也不想去，阿晓只想跟爹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秦无虚微笑着揉了揉秦晓的头发，轻声说道：“傻孩子，那终究不过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多少万年了，无数人为了寻求这个传说在南冥耗费了一生的光阴，永远的留在了这里。而且爹也已经找了两年了，能够找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没有用的。”
他俯下身子，单膝跪地，与秦晓一般高度，他伸出手轻轻擦去秦晓脸上的泪珠，柔声说道：“为冥界战死一直是我的心愿，如今正是到了这个时候了，希望你能支持爹的选择，好吗？”
秦晓没有回应，只是将脸深深的埋在秦无虚的怀里，抓着秦无虚衣襟的手也攥的越发的紧，仿佛只要他不松手，秦无虚就永远不会走了。
秦无虚无奈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本是虚无之王，从虚无中来，而今回归虚无中去，也算是我最终的归宿。你应该为爹感到高兴才是。好了，阿晓，现在该是你做出选择了。”
秦晓从秦无虚的怀中抬起了头，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看着秦无虚的眼睛，神色坚定的说道：“爹，我要出去。既然这个冥界是你拼了命也想要保护的，那我就一定要将你珍视的一切保护好。我要战斗，我要将那些天界人彻底赶出冥界，我要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足冥界一步。爹，你们没有实现的心愿，我一定要帮你们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