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传说在郊外的花田尽头,有一位擅长算命的老先生。有人特地行三万里路途寻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片花田。
算命先生百无聊赖的倚在竹椅上,举着大蒲扇看扇上自己画的图案。寿客在扇上一朵朵绽放。远处花田中数不胜数的不知名的花朵摇曳,天空是湛蓝,在衔接处和花田融为一体。这片无边无际的花田好似没有尽头,隐藏其中的荆棘和欺诈使来人偏离正道。
他等了几十年,等一个人踏花田而来。
老人抚着银白色的长长胡须,露出浅浅的笑容,在微风中半闭着双眼。他太老了,时不时就会犯困。
梦境中恍恍惚惚好像有人敲打他的木桌子。
“咚咚咚!”
老人乜斜着眼睛,很是不悦。刚刚那是个好梦,老人不太情愿醒过来。
朦胧中,他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老人睁开眼,看见一个女子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那个女人很憔悴,眼睛无神却十分澄澈,又透出几分焦急和紧张。
老人吃了一惊,猛地清醒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老人瞅着她。
“我寻着古老的传闻,踏着花田来的。”女人望着他,又指了指那片无边的花田。女人的脚上好像有被荆棘划伤的痕迹,她双眼有些发红,好像好久没睡过觉,又或许是因为哭泣。
“哦?”老人狐疑地看着她,而后振作精神,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你命中有劫,焉知福祸。你若寻着深渊行去.......”
女人皱皱眉头,打断老人的话:“不是算我的,我想——算算我的女儿。”
算命先生停滞了一下,看向那双泛红的眼睛。
“我想算我女儿的命。”女人眼神坚定。
老人皱皱眉头。这很难。但看到女人焦虑的脸色,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试试。”
距离上一次算命有多久老人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天生就有这种才能。看着算命人的眼睛,他可以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老人看着女人的双眼,仔细地端详,又扶额沉吟。
良久,老人张开口:“川姐儿虽然生来有缺陷,但在八岁时能遇到一位赤脚医生治好她的病。有忧者无忧。生来有缺陷的孩子必有个好的出路。”接着他拿过签筒,左右一晃,一张签掉在木桌上。
“我帮川姐儿求的签。”老人淡淡一笑。
女人很诧异老人连她女儿的小名都知道,于是十分相信他的话。她颤抖的手将签拿在手上,慢慢地翻过来。一丝笑容飘上女人的脸庞。
女人谢过老人,带着笑容起身。一阵微风吹拂起女人的秀发,女人的魂魄像碎片一样裂开,而后化作一缕青烟化在了风中。
老人眯眯笑着,收回了桌子上的上上签。他满意地拍拍肚子,最后看了一眼他心爱的花田和签筒,扇了扇蒲扇,回想着刚刚看到的幻境中躺在卧榻上的小孩,也像碎片一样消逝在风中。躲在花田角落的散播消息的小鬼看到老人满意的模样,也粲然一笑。花田和木桌以及澄澈的天空一下化作了虚无,黄泉路上又多了小鬼一人。
几十年前,长安的大街上有一户富人家突然起了大火,一把灰烬把小孩的全家以及家当都湮没了。小孩成为了流浪孩童,捡着别人的剩饭,受着别人的冷眼,睡在桥洞里。
这天,小孩又因为偷别人的馒头被人撵出了家门,他抄着手摸着脸上的伤痕,路过了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小巷子里面有一个长年在这里算命的老先生,自诩有天眼,但没人信得过他。不懂事的小孩子路过就朝他扔石头,大人路过摇着头警告别人:“这年头骗子当道哩。”
小孩埋着头走着,突然被那个老人一把拉住。小孩一腔怒火当头,他大喊:“大骗子抓人哩!”
算命先生笑嘻嘻地,说:“小鬼,你要小心东直门上的那个大梁。”然后老人松了手。
小孩生气地冲他吐了口唾沫,嘟囔道:“尽会发昏。”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眼泪又攀上眼梢。回过神来,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东直门。他想起了老人的话,于是往四周寻找大梁。有些事情人们不信,但多少还是会怕的。突然远处呼啸而来一群马队,溅起的尘灰迷了小孩的眼睛。突听得人喊:“着火了,着火了!”于是成片地,人们喊开了:“着火了,着火了!”小孩吓了一跳,浓烟袭进他的鼻腔。
身边人们慌慌忙忙地跑过去着火点救火,小孩就被裹挟在人群里,向某一个地方涌去。木房着火,会影响到整街的木房。他的眼神好点了,于是从人群里挣脱开来。来到一个偏僻处,他深深喘了口气,然后抬起头,他看到了头顶悬着的长长的横梁。想起老人的话,于是他迈开脚走了。前脚刚走,身后轰然倒塌,卷起了烟雾。
小孩感激老人,于是回头寻他,巷子里已经不见了算命老人的身影。
一个小孩呱呱坠地,但她天生有疾病,她的母亲为她找了好多医生,他们只是摇摇头:“没得救了。”
女人四处寻医,眼泪也快因操心流干了。一场火灾夺去了正在工作的女人的性命。她带着满满的不甘心和失落踏上黄泉的道路。偶然听到了那个传闻,便去到花海寻了老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去世后的第二天,她在花田里跋涉的时候,她的女儿已然因病而逝了。
算命先生从小就有天眼,可以看见被算命者的今生和未来。他的才华绝艺让邻村算命先生视作仇敌。他散播谣言,并自己扮作受害者蔑告算命先生。他没有办法,在不能被认可和骂声中逝去了。他的遗愿,便是再给一个信任自己的人算命。尽管这次算命,算的不是命。
人们的不甘心和寄挂牵制他们向黄泉路进发。但路上总有知心的过客帮你一把,在帮你的同时,也是帮自己一把。
黄泉路卷起尘沙,不见了花田,不见了算命的老人,听不到久违的古老传闻,再无人跋涉花田而来,但更多的故事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