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教训是连续好几月来的总结。以前上官若风只是略微责备几句,怪我无理取闹;而如今,他终于对我的行为已是难以忍耐下去,发了一次好大的脾气,光凭今天这顿骂,就延续了整整一下午。我自知理亏,错也的确是出在我身上,干脆将头埋得低低的,不反夺他半句,听他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直到后来天色渐暗,侍女叩门询问是否掌灯的时候,我才朝他开口说出整个下午的第一句话,“骂够了没有,没够的话明天请早,今天我听累了。”
说这话时,我没看向他,径直从他身旁走过,走向内室。
“南宫汐月!”
突的,似是有东西朝我扔来,我干脆不躲不避,接着听到茶杯落地的破碎声,茶水溅起,沾湿了我的裙摆,指间略微疼痛,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中慢慢流出,那是……血。
随后,他便拂袖而去,几乎是用脚把门踢开,脸上盛怒的神情,惊吓了原本站在门外的一干婢女。
这几日,他恐怕都不会到东苑来了,心底空荡荡的,有几分迷茫。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怨不得他,也怨不得她。她,冷嘤秋,反倒是受苦最多的一个。
只是……我平素并不是会冲动行事的人,即便是想为难冷嘤秋也断不会别人抓着把柄。可如今却是怎么了?只要遇见她,我便会想出各种手段去对付,在人前让她难堪至极。尽管她并没有招惹到我。
次次是皆如此,就算上官若风对我何等宠溺也不可能对这些事视之不理,愤怒及怪罪是必然的。
我伤到冷嘤秋,最终被责备的却是我。早已注定好了的因果报应。
然而……我一次又一次的犯出相同的错误。
其中,是不是藏有什么猫腻……可却又……无迹可寻。
灯影摇曳,指尖的血早已凝固。经过刚才的事,婢女们皆知我此刻心情不好,低着头谨慎地处理地上的碎片,不敢多说一句话。苡兰苡翠不同,盯着我的伤口,小心的问我是否上药,我并未说话,顾盼了下周围,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
地上碎片已被清理走,但淌在地上的茶水还未被收拾干净,我从这滩水渍上走过去,也不管缀地的长裙经过那茶水时浸染上点点如淡漠般的茶渍。
眉间紧蹙,我万分不解。夜已深,而我注定无眠。
天空湛蓝且高远,干净得一点儿云彩都没有,媚阳虽不浓烈,但暖得透彻。转眼便到了四月芳菲,桃花已经开败,落了满地的粉红。华美的锦绣裙裳划过地面,带过地上的落花,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苡翠紧跟在我身后,素净脸上没了以往调皮的模样,倒是一脸的神色紧张,“小姐,您这几天腿脚不舒服,就不要出来了,要是万一……”
“苡翠!”苡兰话还没说完便被苡兰的声音制止住了,这来发现自己险些说错话,瞬间将头埋得低低的,连耳畔都变得通红。
看着这小丫头的这副模样,我不觉莞尔,整个心情也变得大好,“不碍事,正因为腿脚不舒服才应该出来走走,若是整天呆在房里,反而会感觉身心疲惫。”
“可是小姐,姑爷说……”
这不安分的丫头难得用这么紧张的神情同我说话,睨了她一眼,我自动将她方才的那番话忽略过去。
抚了抚突出的肚子,我嘴角微牵,露出一抹笑意,怀胎已有九月,这孩子也快要出世了吧。每每想起会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人儿出现在我的眼前,体内有着我的骨和血,那该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
不知何时已走至水畔,水池澄碧而空明,微风徐徐,水上泛过几道涟漪。
“小姐,这桥没有护栏,您可别走近了,万一……”
脚刚踏上池上的小桥,耳边就传来苡翠的担忧声,我回眸看她,浅笑,“哪来那么多的万一,我不着急,你倒是先担忧了起来。”
听我这么一说,苡翠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却又欲言欲止,“小姐……”
“又怎么了?”我挑眉看她,这丫头,平时倒没见她这么多话。
苡翠略微敛神,脑袋稍稍低了下去,轻声道,“小姐,姑爷。”
“嗯?”一时间,我并未觉察出身边的人有什么不对劲,漫口道:“什么姑爷不姑爷的,今天难得心情稍好,别给我提他,省得坏了我今后几天的心情。”
见我如此,苡翠神色好像更加着急起来,苡兰脸上神情也略变动,随后,干脆朝着我身后直直跪下去。身边就这两个婢女,见此情形,我便已猜着几分,心中骤然一紧,硬着头皮转身回眸看去,果然,桥的对岸,锦绣白衣,上官若风负手而立,身后还跟着管家尤昆和其他几个男子,应是庄外的人,彼时,他们尴尬地退在一旁。
彼时,他望向我,我亦望着他,四目相对,目光不似平日的欲语还休,更不若曾几何时的坦然招呼,就这么凝视着对方,皆不出声,短短数秒间变躲开对方的目光。
我们已经冷战好久,此回见了面,倒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见有外人在此,我极不甘心的朝他略微欠了欠身。
他大步过桥向我走来,“怎么在这里?”他略微皱眉,语气却是温存,“这桥太窄,别靠池太近,当心跌入池里。”
见他如此,不知为何却是心中泛酸。随即撇嘴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蹙眉看我,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无言。
瞥了瞥仍在桥对岸甚是尴尬的人,我漠然道,“你还有事,就先走吧。”
略微的愣神,他朝我浅浅一笑,随后在我耳边附耳道:“在这等我,我办完事就来。”
我淡淡一笑,算是默认。见我如此,他转身再过了桥,招呼了一干众人,向庭院外边走去,走时不忘回头看了看我,嘴角,是浅浅的笑意。
望向他临走的背影,我心头一暖。几日未与他说话,我还以为他仍旧气我之极,怎料如今,竟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庭外风过,吹起我的衣带飘拂。
正欲向前走,却听到这番声音:“夫人,您略微悠着点儿走,若是不小心,动了胎气怎么办?”这话语中的焦急之意一点不输于先前的苡翠,可她口中的“夫人”却指得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