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川回到宿舍,便在十分钟内迅速地完成了洗澡和清洗内衣裤的任务,把所有脏衣服放进桶里,等着第二天早上拿去洗衣房洗。
五分钟后,她洗漱完,护肤完,终于哆嗦着脚爬上了床,进了被窝。
她从枕头深处摸出来一个通体纯白色的翻盖oppo手机。
这是她高三的手机,她称之为“心爱的小灵通”。
没错,她这个手机,的的确确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翻盖手机。
高二下学期,许子川的智能机坏了,那个时候的她刚好是一心向学,觉得这个手机坏掉说不定其实就是上天的安排。既然如此,她索性把那个手机存起来,自己跟姐姐要了一个她读初中时用的翻盖手机,插入自己的手机卡,成为自己唯一的通讯工具。
她用这个按键翻盖手机,已经用了大半年了。戒网,也戒了差不多大半年了。
她小心翼翼地摸出来那个手机,在被窝里翻开了白色盖子,只有不到半个手掌大小的屏幕亮出来微薄的亮光,看起来要没电了。许子川看了看电量,果然只剩六度电了,屏幕上的电池格子呈现出红色的电量枯竭信号。
她小心按开“信息”键,点开了收件箱第一条信息,又按下了“回复”。
她飞快地在键盘机打着字。十秒钟后,她点了“发送”,把这条消息发了出去。
然后,她就在被窝里打开了台灯,开始写起了带回宿舍的那套地理题。一分钟后,白色盖子上亮起一道微博的荧光,荧光看起来就是信封的模样,一闪一闪的。
许子川开心地拿起手机,悄悄地再次躲进被窝,打开翻盖,看到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名字:
“妈妈”。
许子川点开“查看”键,看到妈妈发来的话,感到内心一阵温暖。
她继续飞快地打了一段话,在信息的结尾说了一句“妈妈晚安”。
又是半分钟后,白色翻盖上又亮起来消息的提示荧光。
许子川看着消息,脸上露出来很单纯温暖的笑。台灯下的暖黄灯光,就好像是妈妈的陪伴。每个晚上,她都会像幼崽寻求妈妈的怀抱一样,下意识地发信息给妈妈。
高三压力倍增的日子里,妈妈是唯一让自己全身心放松的依靠。
她又编辑了一条消息,打得很快,也很短,三秒钟就编辑完了,然后迅速地发过去,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没有再拿起来看过。
她很快地做完了那套地理题,看了看枕头旁边摆着的手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
许子川微微呼了一口气,有些庆幸。今天做完题后的时间还算早,距离四十分还有十分钟,她可以趁这阵时间听一听mp3里下载的歌。
宿舍里,此时只有詹妍家的台灯还在亮着了,其他的女孩子有的在被窝里听着mp3,有的刚刚结束自己的睡前运动。许子川小心地关掉台灯,缩进了被窝、盖紧了被子,然后从自己的mp3里找到了一首日语歌《变幻莫测》。
耳机里传来激烈碰撞的金属摇滚音乐,许子川听着熟悉的配乐,感觉好像回到了《黑子的篮球》里那些激动人心的碰撞场景一般。
她很少看动漫,因为好像对这些纸片人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她很清楚,那些纸片人身上传达的热情积极,让很多人的内心都被照亮了。
三年前,初三的夏天,她同样也是和另外一些女孩子并肩奋斗中考。她记得那个时候因为机缘巧合喜欢上了这部动漫,她特别喜欢高大帅气、野性狂野的青峰,而当时班上的班长刚好很喜欢傲娇闷骚的绿间。
初中的班长在许子川看来就像是智慧的象征,睿智、通透、又善解人意,和许子川经常是默契无比,两个人常常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班长要比子川更早看黑篮,而许子川在机缘巧合之下和班长提了一句青峰之后,发现班长居然特别的激动、眼睛发亮,从此许子川便每天放学回家都会把黑篮认认真真看好几集;等到白天去了学校,又和班长从早聊到晚。
两个人都是班上优秀的学生,只是初中的班长要比自己优秀多了,中考完,如愿考去市里的深圳四大名校;而吊儿郎当的自己只能留在龙岗,来了华师附中。
许子川也说不明白,自己是因为初中的好朋友才喜欢上《黑子的篮球》,更说不上是因为《黑子的篮球》才觉得自己和班长有缘。
初中的很多事儿,她都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是那段岁月里总是特别特别单纯,能想起来的时光都是蒙着明媚太阳的。阳光下和班长谈黑篮,阳光下和班长比赛刷题,阳光下和班长练着体育中考......都是阳光的就对了。
被窝里戴着耳机的许子川听完一首《变幻莫测》,又小心地拿出mp3,将mp3暂停、关了机,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她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了。
深圳的十二月到了,到得特别快,冷空气终于整个儿盖住了这个常年温暖的大都市。每天清晨起床,许子川都喜欢在走出宿舍楼时,深深地吸一口清冽的寒气深入到自己的肺里。
冬天什么都好,早餐可以肆无忌惮地吃很多面包糕点,不用担心脸上会出油。夏天的时候,许子川都不敢吃太多,早餐刚刚吃丰盛点儿,过了一个钟脸上就会慢慢暗沉出油,很难受的。
她今天往校服外套里多添了一件黑色卫衣,感觉整个人都活泼青春不少。
到了下午五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学校的下课铃响了,班里的许多同学照旧冲出饭堂吃饭、或者冲回宿舍抢厕所洗澡,而许子川则是在座位上又写了一道数学大题,才伸了个懒腰,走去走廊上了个厕所,然后脱掉卫衣放在座位上,走到操场去跑步。
跑步的习惯是从十月份中旬开始的,坚持了一个多月了。这个习惯,还是胡劲最开始在班级里呼吁起来的。胡劲经常说,大家可以下课的时候坚持跑步,提升整个人的体力,有利于长期的学习。
但是让许子川真正开始有了跑步的想法的,却是历史老师肖学。肖学教文科的,就要比胡劲讲的更有感染力和影响力。
他说,每天下午的长跑跑步,就像高三高考前的学习;跑那么几千米,就像跑马拉松一样,一开始的轻松,中途的瓶颈期,还有中后期突破瓶颈期油然产生的快感,以及在终点前的最后冲刺。假如大家能够试着去跑步,那么就会在跑步中感悟到自己高三的学习其实也是这样子的;假如大家能够在跑步时挑战自己的心态、突破跑步的瓶颈,那么同学们在高三学习的瓶颈期和高原期一定也可以突破。
当然,最让许子川心动的,则是因为爸爸买给自己的那本书——《清华北大不是梦》——那本书里面,介绍了很多考上清北的学霸经验,许子川一直会时不时翻几页看一看,吸取学霸的经验。那些学霸就经常说,高三学习也不能放弃跑步锻炼,跑步锻炼释放了他们多少压力、让他们多么破茧成蝶、向死而生......
许子川走到操场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呼了一口气,直接就开始了跑步。
其实从小学的时候,她就不是很喜欢跑步。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三年级运动会、立誓要为班级争光跑100米时,被班里几个男生集体嘲笑说她跑步像鸭子;虽然小男孩们当然都是无心的,可是对于许子川来说,自然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般打击内心。
哪有女孩子愿意自己被别人叫成鸭子的...!
虽然自己那个时候还有些微胖,跑起来屁股左歪右歪,但是......
鸭子!!!
所以许子川很久都不会在同学们面前展露自己想跑步的想法,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一个运动会项目。
但是,高三以来的抢饭,却有一种释放压力和争分夺秒的意味,何况,抢饭大家都在抢,没人会去看你跑步的吧?
就是这种想法,让许子川高三抢饭抢的不亦乐乎,一度成为文科女生领跑员。
学校的操场是400米一圈,她一般习惯跑第二圈或第三圈。下午放课后的操场,运动跑步的人很多,而且经常会有很多体育生在那里训练。一月份就要体考,高三的体育生自然要抓紧时间就地出场训练。只不过,近视的许子川从来没看清过那群高大健壮的体育生的样子,只是隐隐约约中看见他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跟闪电一般突然就飙过去了。
许子川看他们跑步会看得特别热血沸腾,也会立马就抬起腿气势汹汹、飞快跑出几步来,可惜没跑几步就感受到身体的局限,于是又只能气喘吁吁地开始自己的慢跑。
她一般会跑整整半个钟,绕整个操场跑七八圈。这样的速度其实并不快,但是已经是许子川的局限。
一般,当她跑到第四圈的时候,操场上的天就会完全黑掉了,操场上的白色镁光灯会开始亮起来;跑到第五圈的时候,操场上已经没什么人运动了,但是会有从食堂出来刚刚吃完饭的女孩子们,这些小姐妹会一起绕着操场遛弯儿,欣赏或晕紫或雾粉的晚霞,尽情地消磨享受青春最后的时光。
等跑到第六圈的时候,许子川一般就刚刚好是满脸通红、额头有汗了,这是她现在的瓶颈圈,也是她最关键的那一圈。
在这一圈,场上没有运动的人了,只有那些坐在石台上欣赏黄昏霞光的悠闲学生;
自己的身体也好像到了极限,额头边流下的汗热腾腾的,散发着身体的热气,流到眼睛里会咸辣的难受;
而且自己已经保证了今天的运动量了,似乎也释放了很多压力。
该不该继续往下跑?
这正是许子川认为第六圈是瓶颈圈的原因。在没有人竞争、自己疲累、得到效果的情况下,自己还愿不愿意继续拼一拼、突破瓶颈、再冲他那么两圈?
这对于一开始不擅长跑步的许子川是一个漫长的心理博弈。但是有一次肖学在班上突然表扬自己每天下课都会去跑步之后,许子川几乎就再也没有这种博弈的心理了。
肖学的话是这样的:
“你们都要学习许子川每天下午去操场上跑好几圈,那毅力和耐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许子川能够在跑步上坚持到最后,我相信,她的学习也一定会走到最后的!”
从此许子川的瓶颈圈就从第四圈增加延长到第六圈;总里程也从五六圈变成了七八圈。
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她还会继续努力冲刺一百米,让整个人都借助惯性和惯力在操场上飞快地跑起来。黑夜里的许子川,在每一次这样的速度与激情中都会感受到自己的心灵好像一点点轻盈起来,被慢慢放飞。
她会有这样的心理暗示:
今天又坚持下来跑步了,真的是一个很棒的过程,我坚持这么做,会越来越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