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第六进院落名叫“潇湘雅苑”,祖父祖母在此居住。只有阖府家宴时,才会在潇湘雅苑的“春晖厅”吃席,高家兄弟虽常年来府赴宴,但是至今都没请来此处吃席,看来祖父祖母全然没把解首御当作外人。潇湘雅苑内的别院、阁楼最多,内眷们多居于此处。也是我们这群孙子辈,在孩童时嬉戏打闹的地方。我住在潇湘雅苑别院的“玲珑阁”,浩然兄长以前住在我对面的“靖涵院”,后来父亲回京便住在了第五进院落“芍药居”,芍药居别院的“兰草苑”和“慕菊苑”分给了宇轩兄长和琰弟弟居住。“梅园”和“竹苑”至今空着我也没搬过去住,自幼在潇湘雅苑长大的,况且我的玲珑阁在潇湘雅苑的最里处,庭院深深、径斜且僻静,距离芍药居的小侧门最近,来往也方便,原也是住习惯了,索性就不搬了。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就到了春晖厅。此刻的春晖厅鼓乐齐鸣,院里的小厮们忙着掌灯,丫鬟们着手布置着桌面,好生热闹!御哥哥和解首御竟然比我们来得早,已经在院子里的畅闻亭内吃茶了,两人相谈正欢,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琰弟弟踮脚缩手、偷偷绕过去,在二人背后大叫:“两位御哥哥好!”
解首御和御哥哥吓得哆嗦一下,一旁的琰弟弟捂着肚子大笑不止。御哥哥笑道:“就猜是你!”又扭头看看近旁我们说:“原来后面还有一群小家雀!”
哈哈哈······哈哈哈······
解首御放下茶盏,吃力地起身,我们相视一笑,大家伙儿纷纷行礼问候。
宇轩兄长特意对着解首御俯身弯腰行拱手礼:“解公子塞外一行,真是一路辛苦了!日后有我司马宇轩可以效劳的,尽管开口,无论生死、不计得失!”
浩然兄长向前迈了一步,抱拳单腿下跪,对着解首御行了个大礼:“解兄千里奔袭救我兄长,再造之恩,司马浩然没齿难忘!定要提命相报!”
我也下蹲侧身行礼,附和着兄长说:“解公子九死一生,熙儿分外担忧!自责不已!之前看到解同伤势,才料到塞外竟如此凶险,夜不能寐,提心吊胆的,怎得就让公子去了如此险境!”
解首御颤颤巍巍地急忙扶起我们,郑重地行礼说:“诸位客气了!我们医家行医救人,应该的!况且,素日里也是孤山采药、悬崖拔枝、荒野探路什么的,原也是闲云野鹤惯了,怎会辛苦!我与那解同好在底子好,调息些时日兴许就好了,诸位不用担心!”
琰弟弟看着解首御强撑着精神站在厅中,急忙上前搀扶,说:“听闻解公子与我家大哥哥结拜了,两人名字里都有“御”字,实乃缘分使然啊!叫御哥哥分不清你俩,也不知解公子是“字”什么,索性叫首御兄台可好?”
御哥哥听罢连连摇头,“唉~那怎好,解公子名首御,子永靖,你叫永靖哥哥也好,叫靖哥哥也罢,随你。快把你永靖兄搀扶着坐下。”御哥哥也摆手请我们入座。
解首御踉踉跄跄坐下,伸手拍着御哥哥膝盖劝说:“唉~大哥~过于严厉了,随他去吧,怎么顺口怎么来,咱们兄间过命的情谊,不拘这些?”转头对琰弟弟说:“那我也称琰弟弟了,在回城马车上,多谢照拂!”
琰弟弟一脸憨态,傻傻的说:“不敢,哪有~客套了~”
“琰弟弟害羞了!姐姐我可没见过这种名场面!”我上前打趣他。
宇轩兄长给解首御斟茶说:“怕是······他还惦记着解兄台带他游山玩水呢!坊间关于你的传闻,他都能背下来了!”
浩然兄长放下茶盏笑道:“哈哈哈,还有可能。方才呀,在书房盘算了好久呢!琰弟弟要不是看兄台身负重伤,早就冲进琼楼轩叨饶了。”
“哦?琰弟弟这番喜欢首御兄台?一会吃席时你俩坐得近些!定不要错过近距离交流的机会,哈哈哈······”御哥哥也加入我们,笑呵呵地调侃着。
琰弟弟被他们调侃的阵阵脸红,摆弄茶具,闷头不吭。
解首御含笑说:“多谢琰弟弟抬爱,然则,我山野村夫,远没有传闻中那样传奇。得此厚爱,自是喜不自胜!等我和解同康复,邀请琰弟弟碧竹苑小住可好?”
琰弟弟喜上眉梢,两眼透亮,“真的吗?太好了!那首御兄长定要先在琼楼轩养好伤,否则我们怎会安心!”紧接着琰弟弟侧身望着宇轩兄长说:“二哥,我就不与你一道回苏杭了,在这应天京都也挺好的!”
解首御连连点头应允。宇轩兄长没好气地看着琰弟弟:“你不在我眼前晃悠,我也清净会儿。”
琰弟弟摇头晃脑,一脸得意,好像意外得了珍宝般。
“唉~首御兄偏心呐~我们也要登门拜访一番!看着琰小子都乐开花了!”浩然兄长跟着起哄。
御哥哥见状也掺和着说:“我也许久不回应天了,你的碧竹苑呀~回来时听了一路,也没一睹尊容啊,我也趁着琰弟弟光,前去叨饶一番。”
解首御忽然咳嗽起来,吭吭咔咔的一阵咳嗽,整个人随之颤抖,喘息越发明显,御哥哥急忙伸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似乎有所缓和,他笑着说:“有劳兄张,我没事,大家放心。方才说要去碧竹苑,那可要好好地打扫归置妥当,定盛情邀请诸位碧竹苑赴宴!如若宿醉,碧竹苑宿下便是!”
手托腮的我,顿时不淡定了:“啊,不好吧?大病初愈不宜纵酒啊。”
御哥哥豪气说:“欸~守着翠竹苑那么多名贵药材,怕什么?大不了一把虫草一盏酒,围炉夜话到天明啊~哈哈哈哈······”
“唉哟~御哥哥豪迈啊!我也要!”琰弟弟这个马屁精!
宇轩兄长上去拍着琰弟弟的头,叹口气说:“只要跟首御兄台相关的,这小子定是毫无章程,趋之若鹜般挤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在亭子里大笑不止,丝毫没有察觉到春晖厅门口,章妈妈搀扶着祖母望着我们一直在笑。祖父差管家来请我们入席,我们才注意到这对满头银发、乐呵呵的老夫妇,相互依靠,互相搀扶,站在春晖厅大门口,丝毫没有昔日里大将军的威严,也没有诰命夫人的飞扬跋扈,和寻常人家的老夫妇一般,温馨、安然,美好。
大家起身往厅堂走去。
“开席了!你们这些小家伙儿~定是饿了~”祖父笑眯眯地朝着我们说。
大家纷纷向前行礼。祖母连忙搀扶起解首御和御哥哥,说:“好孩子啊~抱病在身,莫要行礼~咱进堂屋~好好吃顿饭~”
祖父忙招呼着大家伙进屋,还吩咐管家把开封府送来的陈年杜康酒拿来,一桌子的美味珍馐,引得我都有些垂涎欲滴了。祖父祖母居中对门而坐,解首御被邀至祖父右手边,御哥哥他们依次落座,我端坐在祖母左手边。
祖父缓缓站起,举起酒杯,庄重的对着解首御行礼,还未曾言语,就见解首御撑着桌面起身行礼,连连说道:“晚辈惶恐!老将军折煞后生了。”祖父探身扶着解首御,请他坐下,沉口气,接着举杯说:“解先生再造之恩,我司马家无以回报!日后如若有难,我司马家定当鞍前马后,生死相伴!仅以此酒,聊表心意。”话落,祖父痛快的一饮而尽。
解首御颤颤巍巍站起,举杯行礼,接连畅饮三杯说:“老将军客套了,自幼时被熙小姐相救,便一心想着报恩答谢,此番倒也是机缘巧遇,倒是了了我的心愿,老将军如此豪爽,后生自饮几杯,聊表敬意。”解首御拿着酒壶准备往酒盅里斟酒。
祖父一把上去抢过酒壶,乐呵呵地说:“唉~你这小娃娃~本就负伤在身,怎可贪杯!今日不可再饮酒。哈哈~老夫聊发少年狂,见你们这些后辈好儿郎,一时间贪酒了,我先痛饮几碗~”说罢,便让管家给自己换了碗,一大碗杜康下肚,脸颊泛红,祖父气定神闲,不仅箸夹花生,颗粒未抖,而且频频给解首御夹餐添食。
御哥哥起身行礼,举杯道:“祖父祖母在上,孙儿数年来戍守边疆,不曾眼前尽孝,这杯酒孙儿敬二老,祝二老身体安泰!”御哥哥一饮而尽。祖父祖母也举杯畅饮。御哥哥斟满酒,对着解首御行礼:“永靖兄台~你身体不适,就不要起身了饮酒了,端坐好,为兄这杯酒敬你,敬你素未谋面,千里奔袭!在四面楚歌下,依然奋不顾身、拔刀相助的情谊!”御哥哥连饮三杯,解首御提杯欲饮,被近旁的御哥哥抢走杯盏,倒入自己饮具中,说到:“永靖兄台~不要喝了,为兄代劳!”说罢,便仰头倒入口中。
御哥哥刚落座,宇轩兄长、浩然兄长、琰弟弟也纷纷起身敬酒,祖父替病号一一挡下。解首御空樽对月也是寂寥,祖母着章妈妈给解首御换上雨前龙井,让其以茶代酒。想着他即便身陷混沌,却依旧惦记着我的安危,让解同风雨兼程、昼夜奔京来护我周全,这份情谊着实感动,一想到这我就眼里婆娑了。
我背过身锦帕拂面,又怕他人察觉,急忙转身回去整理仪容。轻轻地提杯,敬解首御:“公子~有伤在身,不宜饮酒,熙儿自饮俩盏,谢公子搭救之恩,祝公子和解同早日康复!”
解首御抢走一杯笑道:“熙妹妹~怎可要你一女子连吃俩盏酒?我与你对饮吧”
见解首御要喝这杯酒,我急忙上去拉扯:“解公子~不可呀~你这伤~”
解首御推脱着说:“没关系的~”
说时迟那时快,他扬手贴唇便空杯了,见此状,我也畅饮了这盏酒。两人各自落座,时不时相视一笑,仔细端详解首御:眉清目秀、气宇非凡。与朱公子相比,难分伯仲。
席间看他们几个堂兄弟多年未见,分外亲热,在酒席间,开始赋诗、斗酒。一会儿行酒令;一会儿对对子,热闹非凡。此番家宴,祖孙几人觥筹交错间,已然大醉。
琰弟弟竟趁着醉意问祖母:“祖母~你说这大伯一家怎得还去梅家吃酒席?父亲母亲也去了!真是~真是尴尬~~。”
祖母听到后,谨慎地支开下人们,命章妈妈关起门窗,守在大门口。一脸宠溺半开玩笑的口吻说:“你这小小人儿~,方才还让你少吃些酒,偏偏不听,这下醉了吧?”
我对着左手边的琰弟弟猛踢一脚,看他似乎些许清醒了些,我给填些鹿肉说:“你呀~荣国公宴请,岂有不去之理?赶紧吃些饭菜压酒。”
琰弟弟眯着眼嘟嘴道:“传闻~那~梅景福书院论礼还败给姐姐和三哥哥呢,怎得那左家姐姐就嫁给梅景福了呢!”
刹那间,酒席上没了喧嚣,气氛尴尬极了。
“你!”我上去掐了一下琰弟弟的胳膊。
琰弟弟一副醉态:“啊!疼~疼~疼!姐~你干嘛~”看他嗷嗷乱叫的样子,又笑又气!
大家紧张不安的盯着御哥哥看,御哥哥面无表情,默默地拎起一壶杜康,仰头痛饮,一鼓作气,转眼间就喝完了,隐隐约约看到他眼圈泛红,我怕是也醉了,御哥哥怎会哭呢?死里逃生应该大笑啊。御哥哥少年得志,一路加官进爵,怎会在儿女私情上摔得这么惨?
琰弟弟摇晃着身子走到祖父面前,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一跤,蹭到祖父跟前,抱着祖父大腿醉咧咧地说:“祖父啊~你怎么一直在晃啊?你说~这马贼父子~为何~屹立不倒啊?不~倒~啊?嗯?”
祖父哈哈大笑,“你这小儿郎~又怎知朝堂凶险?这是吃了多少酒?瘫坐在地上成何体统?”
宇轩兄长左摇右晃地上前,去扶琰弟弟。“你~这~小~子~啊~真~真是~贪杯!为兄都拉不动你。”宇轩兄长拉扯了几下,只见琰弟弟一动不动,无奈下自己又摇摇晃晃地回坐上了。
御哥哥七分醉意,说话都不利索,醉醺醺的接话道:“祖父啊~马贼~官拜兵部尚书,不~惜~涉~嫌,唆~使~左将军~暴动~下毒,军~军~军中大乱与他又有何益处?那兵部打造的短刃,均已登记造~造~造~造册,如此铁证,他还~还~还~能脱身?”
祖父抱头大笑:“哈哈哈~铁证?何为铁证?那兵刃~打造的工匠可接触,那运输发放的虾兵蟹将也可接触,怎得就偏偏是他马尚书了?一没通匪秘书,二没马家亲笔书信,三没马家亲信在偷袭中丧命,如何板上钉钉?哪来什么铁证?”
解首御放下茶盏,低语:“倒也不是没有!”
果然,吃茶的人最是清醒。语轻事大,六个字如同惊雷般,打醒了在座的人。
祖父晕乎乎的身体一下坐直了,问道:“哦~解公子有何发现?”
解首御对着祖父俯身贴耳说:“《后汉书。霍谞传》:譬犹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鸩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
祖父听到后身体僵硬,不由得往后倒,瘫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握拳,目光呆滞,幽幽的说:“鸩,乃毒鸟,它的羽毛浸的酒,喝了能毒死人!可怜我司马众将士.......眼下夷狄压境、虎视眈眈!这帮贼人!不惜以边境版图为代价,也要看军中暴乱、屠我司马家!”
祖母听后乱了神色,看看醉在席面的浩然兄长,又看看刀疤裹身的御哥哥,望着门口呕吐的宇轩兄长,深深地叹口气对解首御说:“孩子啊,幸好有你,不然我御儿暴尸荒野,马贼定当把叛军暴动扣在我司马家,那塞外夷狄不日便可破城,屠我大明百姓。想那兵部马贼朝堂巧言善辩,死无对证下,我司马家命不久矣啊~”
听祖母这番言论,不禁地后怕,我对着解首御行了个大礼,问:“公子大恩,熙儿铭记于心,他日有难,定当搏命相助。”
解首御谦虚有度,轻声说:“熙妹妹~严重了~万不要这般!~你我情谊深重,此事不值一提。你没事就好!”
我虽饮酒,但也只是微醺的状态,有些许困惑,便接着问解首御:“边塞荒凉,“鸩”是毒鸟,深山老林都拿寻觅,怎会跨过山河大海去那塞外荒芜之地?”
解首御蹙眉抿嘴叹气说:“自是有人刻意为之了!请老将军秘查京郊侵地案,那马场最僻静的阁楼上是否供养鸩!”
祖父细细品味,半晌才搭话:“只听闻驯马养良驹呀?且那侵地马场已被责令拆除了。若想找点蛛丝马迹,可要下回功夫。”
解首御瞥了一眼御哥哥,转头对着祖父慢慢悠悠的说:“老将军,我出发去边塞前,悬济堂伙计上山采药,无意间在京郊马场后山上救了一农妇。她身重剧毒,两眼乌黑,癫痫抽搐不止,与塞外将士中毒后期病状一样!可她~竟是那阁楼上养鸩人!鸩鸟长成后,为了试读,马尚书的师爷便用鸩的羽毛蘸酒,骗她饮去,弃之荒野!”
御哥哥慎重地拉着解首御肩膀低声说:“怪不得~兄台~从长计议~”
祖父也谨小慎微般低语:“莫要打草惊蛇!明天清醒再议~”
祖母推开窗望着夜色,叮嘱我们兄妹几个说:“京都的夜,更深了。你们也该懂些事了!”
是啊~变天了,窗外漆黑一片,谁又在搅弄风云!背后一阵凉意袭来。
祖母唤几个小厮进来,着他们搀扶两个宿醉的回房休息。祖父命管家和章妈妈、小羽陪我送御哥哥和解首御回琼楼轩。我们一行人顺着夜色轻轻散去。
章妈妈自打小便跟着祖母,将军府几起几落,她老人家也忠心相随,办事最为妥当。刚到琼楼轩就吩咐丫鬟们上醒酒汤、打水、沏茶、铺床,小厮们洗澡水也已经备下了。
兴许是路上御哥哥吐过,洗脸擦拭后,这会在厅堂格外清醒。一直呢喃:“鸩······马家~~师爷~~”
这时,解首御的侍从端着汤药进来,解首御见状,立刻瘫躺在太师椅上装睡,解意一眼识破,打开药罐子,在他面前熏着,看到他面露苦态、浑身抗拒的样子,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医家也怕药苦。”
解意故意大声调侃说:“熙小姐不知,我家公子梦游吃药,不信你看~”只见解意淡定的倒出一碗药,捏着解首御的鼻子灌下去。解首御哼哼哧哧的喝完了,解首御嘟囔着说:“哈哈~还是你解意厉害~我装睡也逃不过你的药~”
解意虽然扮鬼脸洋洋得意,但是又惦记着他的伤。他轻轻地拉起解首御衣襟看了几眼说:“还好今天听话,没崩开!不然还要再灌几罐药。”
哈哈哈哈~厅堂里四人大笑不止~谢家的家仆好生有趣!解意收拾完就退下了。我们兄妹开始闲聊。
御哥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熙儿,为兄能逃出生天,自是依仗你与永靖兄台的情谊,方才席间祖父祖母都在,咱们过于拘谨,祖母也看出来了,怕你女儿家不方便,索性叫上章妈妈、李管家一行人送我们回来,你看,这大门敞开,厅内灯火耀眼,他们二人背对厅堂,廊间来会踱步。这下咱们好好叙叙旧!”
是啊,诺大的琼楼轩聚贤厅就我们三人,门窗大开,明光烁亮。或许是祖母有心安排吧。我们端坐厅堂,准备品茶畅谈。
我看着他俩会心一笑:“哈啊哈~御哥哥说笑了~你们劫后余生熙儿也分外欢喜!但是看到首御这番伤势,自责内疚啊。虽已平安归来,仍心有余悸!一想到他和解同的伤势~我就~~唉!!”
解首御摇着折扇笑道:“熙妹妹~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和解同调养数月就好了,不要担心!此后你莫要出府,总觉得有些不安。”
御哥哥接话说:“欸~那怎行,听琰弟弟说熙儿和婶婶要去杭州省亲啊。”
我倦显愁容,惆怅地说:“唉!外祖父已故,祖母久卧病榻,身体每况愈下,看舅公信里的意思估计也就个把月的事情了。”
解首御叹口气说:“唉!世人都要面对这生老病死之苦,你放心去吧,其他有我们呢。”
御哥哥思忖片刻:“嗯~~虽然回京途中兄台早已排兵列阵,但是京都局面诡谲呀!担心熙儿途中遇袭!唉!索性我们计划一下引蛇出洞如何?”
不是吧?归途中都已经布局妥当了?他俩的谋略让我惊叹。虽然手中茶盏的茶香清新、浸润心肺,但是我却不安。轻声询问:“莫非兄长归途中早已谋划?祖父可知晓?你俩这一个大伤未愈,一个奉旨回京,多少人盯着看呐~”
解首御胸有成竹,淡定自若的说:“无妨~我俩回京途中早已部署完毕,没用将军府和翠竹苑的一兵一卒,你且放宽心!我塞外遇袭第一日,便请泸州散人、剑客们潜入京都。其中魏众潜伏京郊马场半月有余,几番周折下,零零星星的也拿到了些许证据,但大多数是师爷笔迹的信件,万一师爷舍身护主,那马贼依旧逍遥快活。所以,马贼府邸还要再去探一探。”
御哥哥惊叹说:“永靖兄台,泸州魏众剑术了得,他做内应自是放心。但是,兵部尚书府邸岂是人人可以进出的!众多屋舍你又知哪间藏匿着?”
我忽然想起一人来:“唉~有了!我与那马蕊一向不和,现今她又与芷姐姐的姻缘相连,如此傲娇之人,下聘礼的时,穿着衣裳定要费神,估计马家正拼命搜罗裁缝和绣娘吧?若散布我拜访云裳堂当家掌柜,请去给芷姐姐做新衣,你说她家会不会抢着去请?”
御哥哥耸肩笑道:“你这丫头,哈哈哈~倒是机灵,那云裳堂赵大娘子,不仅是宫里出去的,而且手艺精湛!况且,她少时在宫内没少得婶婶照顾,让她随身带着几个丫头、婆子也不是难事。”
解首御思量片刻说:“那就这样办吧,我在城西的曲艺坊有几个亲信,到时候劳烦赵大娘子给带进去。”
“你在京城中还有乐坊?还是城西的曲艺坊!京城里的公子哥儿流连不归的曲艺坊竟是你开的!熙儿孤陋寡闻了。”我吃惊不已。
解首御身体微微一怔,浅笑说:“啊~哈哈~我也不曾打理,也是稀里糊涂的。几年前盘下个酒庄,账房先生们整日为销路着急,索性就开了个乐坊。”解首御盯着我说:“熙妹妹看你气色不太好,方才在席间也不便问你,给你切脉看看吧。”他向我伸手要诊脉,我潜意识地撒娇后退几步,他摇晃着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嬉笑说:“你呀~我不切脉怎么放心!你看看~还真是~你气虚~肝火太旺!脾胃也不好!你看看你~等会啊~让随行的解意给你送点药过去。”
我觉得解首御过分担心了,小声呢喃到:“啊?许是天热没休息好吧,不用这么麻烦的。你还说我呢~来~看看你~你脸色苍白,体态消瘦!不要忧虑我了,按时吃药,好好养病,你这么虚弱我都敢与你嬉戏打闹了。你要赶快痊愈,不然悬济堂、酒庄、曲艺坊怎么办!”我利落地抽回手腕,他右手半悬空,闭目摇头浅笑。
御哥哥放下茶盏顿时来了兴趣说:“那曲艺坊的乐师都是哪寻的?尤其是那穆颐,声如黄莺,余音绕梁啊!我人远在边关,却也早有耳闻!而且还听闻曲艺坊的乐师们个个身怀绝技!”
解首御摇头轻语:“谣传罢了,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学些音律,谋生而已。因怕被醉酒无赖轻薄,管家便找了教习师傅教些功夫防身,这才有了现在歌舞升平的曲艺坊。”
我由衷感叹:“一别几年,解公子的生活真是精彩绝伦!”
解首御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拍着脑门说:“对了,熙妹妹可曾收到保命丸?定要随身携带,片刻不得离身,关键时刻可护你性命。”
御哥哥一听保命丸立刻警惕起来,说:“还用上保命丸了?有这么危险吗?那可是你囚牢内塞我入喉的神药?听闻五年才练得一瓶啊!”
解首御听后连连咳嗽不止,憋红着脸庞,有了些血色。看样子,应该就是了!原来是他嘱咐老先生给我的!
我感恩万分,向他行礼:“太珍贵!!你在京都,总是心安的,多谢首御兄!”
他还是老样子,永远想的这么周到,还是冲着我微笑。孩童时的亲切感又浮现在眼前。
门外传来章妈妈的声音:“今儿诸位公子、小姐饮酒也乏了,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老奴送小姐回玲珑阁”
章妈妈催我了,我压着声音说:“御哥哥、首御,你们放心,赵大娘子那我去办,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