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里的藤沽看着外边摇摇晃晃的夜景,心情复杂。
她回想着自己答应婆婆之后她那激动的神情以及走时一脸感激地目送她离开,竟让她恍惚之间忘了当时婆婆说的那些话,只记得她二人带她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天边露出鱼肚白,扬州城里已经有人起身,在街上开始了叫卖。
马车行过大道,不知又穿过了几条小巷终于停了下来。
藤沽一下车就看见王爷府里隐隐约约有妖气,还未来得及细观,就被一群老妈子给迎了过去,拉拉扯扯地被伺候梳洗,还逼她换上了精致的衣物,几经打扮之后,藤沽倒也有了小家碧玉的模样。
那群老妈子穿过院子,领着她到一房门口。
“姑娘,就是此处。”那老妈子惋惜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后便走了。
这屋子里的妖气尤其浓烈,藤沽收敛起自己的仙气,细细观察屋外情景之后推开那扇木门,门里精致的装饰显示着王爷府的贵气。
一进门,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便过来拉着她向里走去。
屋内站满了候着的丫鬟,那屏风后不断传来女人的咳嗽以及男人的安慰声。
“王爷,洛儿姑娘已经带来了。”
“让她先且候着,待老爷来了之后仪式才能正式开始。”一个身穿道士服的男人跛着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拿着拂尘在藤沽的周围扇来扇去。
藤沽打量着这个大师,妖气就是从他身上发出。
不过妖气挺弱的,想必是受伤了。
“怪不得要求阴时出生的女子,原来他打着救命的幌子,实际是想利用活人为自己调养。”
藤沽暗自思忖着。
“大师,你这是?”
屏风后的男人疑惑不解。
“难免走夜路过来会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我这是在驱邪,确保一会儿作法时她献祭的灵魂是最纯净的。”
藤沽冷笑一声,双眼不屑地撇向那大敞的窗户。
“原来如此。”
里面的男人不再过问,细细照顾着一直咳嗽的女人。
此时,门外闯进一个家丁。
“王爷,少爷他...”他面露惧色,生怕说错了话被责罚。
“算了,立儿他不来也罢,免得搅了大师的法场。”
“我说爹,你可别把我想的如此无情。”
门外忽然进来一个男子,藤沽抬眼一看,那男子十七八岁模样,头发胡乱的束在头顶,没有半分富家子弟的样子,反倒像个市井流氓,活脱脱一小痞子。
家丁疑惑了,明明刚才他去找少爷少爷说他不会来的啊...
“看着我干什么。”
少爷白了一眼小家丁,抬起脚来踹了一下他的屁股,示意他退下。
男子一转身看见藤沽,立马两眼放光,走到她的身边,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脸道:“哟,府上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标致的丫鬟,不如一会儿仪式完了你进我屋,我俩一起乐呵乐呵?”
话说到一半越来越小声,小声到只有藤沽和那周围的丫鬟听得到。
丫鬟听了脸涨红,害羞地低下了头。藤沽心里倒是觉得好笑,别过脸去,抬起手来使劲将他的手打下,并道:“滚。”
陆松立揉了揉被打的手腕,看着藤沽:“哟吼,你这小姑娘脾气倒还。”
“立儿!”
屏风后的男人看见这样立马冷下脸来,大声呵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知道收敛收敛!”
旁边的丫鬟见状,赶忙小声给陆松立说:“少爷,这是那阴时出生要被献祭的姑娘。”
“切。”陆松立不屑地看了那丫鬟一眼,露出怜惜的神情盯着藤沽走到一边:“真是可惜了。”
“不必可惜。家兄行医多年,我自小也有耳闻,活了三...十八年,还不知道有什么病非要用活人医治。”藤沽听见那丫鬟说的话,忽然大声道。
“家兄?城郊的洛儿与老妪相依为命,哪里来的兄长?”屏风后的男子忽然反应过来,他明明找的是无依无靠的民女,这样才能利用权势将人抢了过来。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南侯王府!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王爷一发话,本来无人的门外瞬间闯劲四个家丁,将藤沽团团围住,意欲将她擒住。
藤沽本想向后略微退一步,哪知动手之前,那男子忽而占了过来将她护在身后,并道:“都不许给我动!”
家丁见着少爷挡着,不知该怎么办。他可是老爷的心头宝,若是为了抓女子将他伤着了,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陆松立,你给我让开!”男人看着陆松立如此不识好歹,将身旁之人好生安顿好后赶忙冲出屏风后面露了脸,想将陆松立拉过来。
男人周身被妖气包围,一见就是迷了心智。她就说嘛,堂堂王爷府怎么会做出生人活祭之事,原来是最有话语权的人被这妖精迷惑了心智。
好一个“擒贼先擒王”。
藤沽不屑地推开身前的陆松立,只轻轻使了一下劲,陆松立直接被推到面前家丁的身上去了,一脸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我的确不是城郊的洛儿,可你眼前这位也不是正经的道士。”
“你一介女流,说话没有分寸,没有教养,是在质疑我吗!”那道士有些气急败坏,指着藤沽的鼻子。
“质疑?”藤沽笑了笑,走到那道士面前。
“我堂堂终南山的正传弟子,自幼便在山上跟随师父学道,我自己就是道士,修行的就是个降妖除魔,难道会分不出真的道士和假的道士吗?”
藤沽紧紧盯着假道士,盯得他心虚。
“堂堂一个南候王府,什么上好的药品没有,什么神医请不到,竟然还会相信一个江湖术士的话,用生人献祭,残杀百姓,你说,是你没脑子还是我没教养。”
藤沽挑衅地看着那道士,实则这话是说给王爷听的。
“你!你可真是不知好歹!来人啊!”王爷听到藤沽的话立马明白她在指桑骂槐,顿时怒火中烧。
“诶,慢着,你不信是吧。现在,我给你们看一样新奇的东西。”
趁众人不注意,藤沽立马在身后悄悄捏捏了一个法诀,朝着道士的跛脚打去。
只听“哎哟”一声,那道士消失不见,一阵黑烟凭空出现。
黑烟散去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巴掌大的黑蝎子。
屋内的人齐声大呼“有妖怪”后便都吓得双眼紧闭晕了过去,只有那陆松立还愣在原地,惊恐地盯着黑蝎子。
蝎子高高悬起的尾尖在空中晃动,紧紧盯着藤沽,怒声道:“你是谁,为何破坏我好事!”
“我是谁不要紧,你只需要知道今天是你的死期。”藤沽本想用仙法,可这里是凡间,若是被人瞧见了,被律倌知道是会受罚的。她看了看四周,只好抽出陆松立腰间匕首,朝着黑蝎子扔去。
黑蝎子移动速度极快,躲过了那匕首,沿着墙壁爬上那大敞的窗户,从那逃了出去。
藤沽见状,立刻从门口跨出去跟上,可出了门那黑蝎子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屋内的陆松立看见两人都走后,双腿立马一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去。他看了看那桌上的茶水,想倒一杯平复心情,可颤抖的双手根本拿不稳茶壶,费了好大的劲才倒满一杯。
院子之中,丫鬟扶着老爷缓缓地朝着刚才那间屋子走去,见着在院中奔跑的藤沽,老爷愣了一下。
“别跑!”
门外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家丁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将藤沽团团围住。那跛脚的黑蝎子化成一团黑雾朝着西南方逃去,藤沽一着急,一挥手一些光粒散开,被家丁吸食入鼻里,那些家丁直觉头昏眼花,齐齐倒在地上。
此处人员众多,藤沽寻了一处隐蔽之地后,赶忙化身白雾追上。不过她没注意,有间屋子里还有人是醒着的,并且正好能看到她这个方位。
妖气逃入后山森林便没了踪影,藤沽现身仔细看着周身环境,忽然右边的草丛发出声响,藤沽想都没想就施法过去。
那黑蝎子被打中后从草梗上跌落下来,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是哪路神仙!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你区区一只蝎子精还敢来人间四处祸害,还想生吃活人来养腿伤你就该死!今天若不是我在这儿,说不定那女子就被你拿来养伤了!”藤沽举起手来,仙法在手中凝聚,刚准备动手,只见一阵黑风掠过,吹的藤沽睁不开眼,赶忙抬起手施法遮挡,防止被黑雾迷了眼。
风过之后蝎子已经没了身影,一声鹰鸣划破天空,只留下一摊血迹。
藤沽抬眼观量四周,妖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