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藏身的房间之中,伤口又一次隐隐作疼起来。
虎人把缠在腹部的绷带慢慢解开,因为变异而有些粗笨的手还没适应它毛绒绒的新模样,指甲划开了一截绷带,被裹在里面的蓝色脓液流淌出来,滴落在了地上。玛尔塔啧了一声,褪去外套,只留一件深黑色的短内衣,下身穿着一条轻便的热裤。虎纹和毛皮纵横交错在她的双腿和胳膊上,如今已开始向脊背蔓延。她用爪子继续解开绷带,听见房间的门被推开,有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别把我的地毯弄脏了。”
“......知道。”
她置若罔闻,解下绷带,用手掌接住伤口里渗出来的液体。它们积蓄在虎类的爪垫上,散发着一股奇妙的味道,不一会就快压倒毛皮顺着手腕流下去了。那个脚步声又响起,最终停在玛尔塔身前。声音的主人似乎看不下对方笨拙的动作,伸手扯下剩下缠在她身上的绷带。
玛尔塔终于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所以,你毫无所获的回来了?”
“不然呢?”
她想了想,告诉薇拉。
“诺顿说亨利没死。”
女人脸上带着黑色的面纱,身上穿着香奈儿的小黑裙,脖颈上还戴着Omega专用的防护项链圈。玛尔塔对着薇拉身上浓厚的香水味皱了皱眉,看她踩着高跟鞋,用一个有些粗鲁的姿势蹲了下来。她从没、也绝不会在其他仰慕她的alpha面前——玛尔塔清楚这个女人平时是什么样。
“你之前和我说过,那人是个谎话连篇的疯子。”
被薇拉的蕾丝手套碰到伤口,虎人忍不住把耳朵贴在头发上,尾巴紧紧贴在背后。不会弄就别弄。她沉着声音对薇拉说,感觉自己腹部的伤口被对方用绷带像裹紧身衣一样缠了起来。薇拉面无表情的说“你又不会真的受伤”,发现玛尔塔无意识的对她露出尖牙,低吠着警告着。房间的主人脱了被脓液沾到装饰的手套,遗憾的说看来以后已经不能用了,末了用手指抚上玛尔塔的脸,笑着说: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只野兽——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会作何感想。”
玛尔塔用右手抓住薇拉的腕,回敬说彼此彼此。
“我也想看看,你的家族如果知道了你对姐姐做了什么,会如何想。”
薇拉抽回自己的手,慢慢起身,转了转手腕。那群老古董首先要能不再把alpha和Omega搞混,接着才可能知道我杀了她这事。她在黑面纱下露出一个冷冽的微笑,告诉玛尔塔:
“只不过是在香水里加了些其他东西而已.....他们就可以把一个alpha和Omega搞混。真是愚蠢,子女在他们看来也许只有能否联姻的价值,这么比较一个Omega确实本就该比alpha值得关爱呵护不少。玛尔塔,我真羡慕你出身在一个军人世家——”
“你不会真的羡慕,薇拉....或者说克洛伊。”
虎人凝视着面前的alpha,嗅着她身上Omega才有的香味,眨了眨眼睛:
“从小到大,我的父亲从来没和我说过一句晚安、早上好,或者圣诞快乐。”
“这我也一样。”
“不,你不一样,你还有你的姐姐。”
玛尔塔靠坐在墙壁上,双手环抱起自己的一只膝盖,拉下兜帽说:
“我......直到遇见亨利前,都只有我自己。”
薇拉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沉默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她关上门,半晌隔着门告诉玛尔塔,她明天一整天都不会回来,冰箱里放着食物,求她不要再跑出去给计划添乱了。玛尔塔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来,扑倒在床上,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她身上现在的伤口和变异越来越严重,被诺顿子弹击中的另两处伤口已经愈合,但腹部因为射击到了旧伤,不仅没有好,似乎还有恶化的趋势。薇拉曾开玩笑说要给她找个兽医,但两人对无论做什么都没用这事其实全都心知肚明。
她又把薇拉给她装私人物品用的小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有些陈旧的M1911手枪。这几年来,里面随时都有三颗子弹,外面薇拉的手中还留着一颗额外的,四颗子弹留给四个她想要赠予死亡的人。又把枪拆散重新装洽一次,玛尔塔希望这把枪能出于随时都可以射击的状态。玛尔塔缓缓抬起手,对着等身镜,用在骑兵学院里教授的姿势瞄准自己倒影的眉间。
她又放下枪来。
诺顿已经忘了,但玛尔塔没忘记:六年前,她匆忙赶到那里时,对方就是用这把枪射击了亨利。砰、砰、砰,她听见三声巨响,看见枪口的火闪了三次,然后那个教会了她如何飞行的人就那样原地倒了下去,没再动弹。玛尔塔·贝坦菲尔并不恨诺顿,虽然她在感性上始终没法原谅对方。她这些年花了那么多时间去把亨利找回来,却全都事与愿违,如今也落得了这幅模样。在仅剩的唯一一条道路上她遇到了薇拉,对方说玛尔塔是个自私自利的蠢蛋,居然会傻到想要把死人找回来,她永远没法理解有人希望死人能重新活回来的想法——要那些人接受自己死后地球不曾停止转动的事实,多么残忍。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玛尔塔住进薇拉家里的第一天,对她如此说,“那你就应该阻止我。”
“我不会放过任何有利可图的事。”
香水师让虎人赶快去洗个澡,身上都是肮脏的灰尘和落雨,真是脏死了,她本来不想把一只脏兮兮的野猫捡回自己每年花上百万打理的别墅里,要不是为了计划,薇拉表示自己根本不会搭理玛尔塔这种自甘堕落的富家小姐。没有反驳对方的话,玛尔塔晃了晃尾巴,手插在兜里准备进浴室,在那之前,她先把一颗子弹塞进对方戴着白手套的手掌心里。
“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自我,”玛尔塔告诉薇拉,“或者完全被操纵了。到时候,你就用这个东西,打进我的眉心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