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克拉克不清楚自己算不算真的蒙混过关了,但目前看来土豆小蛋糕作战确实很成功,至少那位菲欧娜现在似乎没对他起疑心,甚至夸赞着伊莱心灵手巧,身上也有一股很强的能量存在。
帕缇夏从刚刚开始一直坐在伊莱身旁,紧张的凝视着这个红发女人,试图从对方身上发现些细节。因为一些特殊的经历,所以她知晓世界上是存在着某些深不可见的恶意的,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从菲欧娜身上感觉到“他”的气息,只是觉得有一股十分强大的、真面目不可见的力量存在。
“不要这么紧张,”菲欧娜突然对坐在桌子对面的帕缇夏这么说,推了推红框眼镜,“通灵仪式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更好了解自己身体内的能量来源,并加以运用。你现在的能量流看起来有些紊乱,是太激动了吗?”
她自然而然抓过对方的一只手,看了看对方的手背和手心。心中一惊,她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去,却浑身动弹不得。菲欧娜脸上带着些惋惜的神情,说帕缇夏最近好像经历了伤心的事情——看起来似乎是朋友离去,所以给她带来了一定的打击和挫败感。她和那位朋友似乎有出于义务和责任的约定,所以她现在正把责任强行拉到自己头上顶替,身心也很疲惫。
“我说的对吗?无论如何,你现在确实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帕缇夏在周围人的惊叹里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发现伊莱也在旁边一副“好厉害”的表情,心里有些气恼。对方松开她的手掌,帕缇夏抽回手去,感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被松开了。看着对面这个来路不明的神棍用类似的技巧迅速取得了她周围人的亲密,她有些不爽的转过身去,要伊莱也给他一只手,自己要帮他算命。
“真的可以吗?”
他递过手去,帕缇夏匆匆看了一眼,放了回去,随后告诉十分期待结果的伊莱:
“你四百五十一岁的时候会因为天气着凉而感冒。”
“..........???”
感觉帕缇夏不太开心的伊莱没有继续打扰对方,捧着脸听菲欧娜讲述起这间酒吧的一个传说:1854年,此处有一个因霍乱而死的医生,据说现在他依旧站在酒吧的角落之中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旅客。他透过眼罩,确确实实看到酒吧的角落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阴影,却也不怎么怀有恶意。
“至少能确定是真货。”
哈斯塔的声音响起,伊莱点点头,感受到祂的分身就在酒吧的屋顶上站立着,感觉更安心了一些。灵修者们像是当代大学生一般,又在酒吧里吵吵嚷嚷嬉闹了一阵,随后菲欧娜说要带着她们去已经布置好的场地,如果有想要退出的现在离开就行。
帕缇夏扯了扯伊莱袍子的后摆,提醒对方赶快走。伊莱犹豫了一下,假装没有注意到,跟着前面的大部队走进了附近的写字楼楼梯里。帕缇夏有些着急,拿出手机给凯文他们发消息,说如果半个小时后她没有回信,那就赶快派人来搜查。
通灵仪式在的地方是一个很宽敞的办公室房间,里面没有其他家具,只有最朴素的水泥地板和拉了黑色窗帘的窗户,还有几个先到的女性志愿者在帮忙打理。伊莱注意到地面上画了一个颇有些复杂的魔法符号,半径宽约三十米,足够他们所有到场的人站在一起,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那个魔法阵的符号像是在五角星上有画了几道意味不明的符号,深黑的色泽让人看着莫名后背发凉,伊莱感觉有些不妙,问哈斯塔大人这到底是什么。
“死灵之门。”
对方的声音传来,十分严肃。
“汝不要轻举妄动.....那,不那背后的事物甚至是吾都不一定有能力应付的祂,吾现在就来到汝的身后。”
“哈斯塔大人,也许我们可以再等一会?”
伊莱有些犹豫的说,看了看正在给参与者们分发通灵仪式用具的菲欧娜和其他几个先来的志愿者们,帕缇夏接过那个东西,发现只是一张纸张剪出的等边三角形。
“这是什么?”
她警戒的问菲欧娜,对方笑着告诉她,她一会就会知道了。
不安的站在伊莱身旁,刚刚走上来的过程中,帕缇夏就已经将枪上好膛,随时都可以准备发射。她发现伊莱也接过那张纸,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告诉对方。
“等会,情况一不对,我推你你就赶快跑。”
她认真严肃的告诉伊莱,伊莱愣了愣,随后笑着告诉帕缇夏。
“不用害怕,小姐,我会保护你的。”
帕缇夏为伊莱的话呆住,没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在指什么。菲欧娜和其他几个人站在圆圈的中心,正对东面的方向,告诉其他人,跟着她做这个动作。
“......把你的手放在你头上,用拇指和食指创造一个等边三角形。把右手的三角翻转,创造一个平行四边形。再翻转左手,创建一个向下的等边三角形。把它放到你的额头上,最后把倒置的等边三角形贴在你的额头上,闭上眼睛。”
所有人都跟着菲欧娜所说的话做,伊莱也缓缓闭上他的眼睛。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腰上被缠上一根哈斯塔的触手,猛地往外一拽。神明毫不犹豫的显出自己原本的身姿。把伊莱拖出了圈外,停顿了一会,又把帕缇夏也拉了出来。菲欧娜站在圈子之中,额上突然生出两根似羊的角来。
“聆听我的召唤!无尽虚空之王!移星者!坚固的基础!地震之掌控者!恐怖的征服者!痛苦的创造者!毁灭者!荣耀的胜者!......”
她迅速的念诵着,末了双手交握在身前,身体浮空,做出祈祷似的模样。空气中强力的波动来回震荡着,被拖出的两人已然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就如同突然进入了平行的其他时空似的,此处只剩下伊莱、帕缇夏还有菲欧娜三人。
帕缇夏猛地惊醒过来,先是低头看了看缠在自己身上的触肢,浑身一颤,却又咬紧牙关克制住不叫出声来,从腰间掏出手枪对着菲欧娜猛地开枪射出两发子弹。子弹呼啸而过,却在菲欧娜的面前就这样被挡住——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透明而不可见的事物,从被扭曲的空间之中越过屏障,来到了此处。他们听见一阵爬行动物鳞片摩擦地面的巨大声响,随后发现菲欧娜面容不善的停止了念诵。
“诶呀诶呀,小姑娘,看起来这次你还是失败了啊。”
一个女性戏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菲欧娜皱起眉头,慢慢落回地面。她看着那两枚已经被空气搅动变形的子弹,不悦的看了帕缇夏一眼。
“除了天生的能力外,其他不过是雕虫小技,”她看着帕缇夏说,“这样的你,居然也敢妄称正义?”
帕缇夏也被哈斯塔的触肢放在地上。她没有回头去看,而是挡在伊莱身前,让无关人员赶快逃,其他警察等会就会来。掏出枪,她对准菲欧娜,紧张的瞄准着,随后突然射向空气,发现子弹停留在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那个声音的主人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突然发出一声威胁似的嘶吼。帕缇夏条件反射似的护住自己的脖后颈,下一秒就被不可见的一股力击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看见对方嘴角流血的从破损的墙壁上滑落下来,伊莱下意识想过去看看,却被哈斯塔一把拉住,要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个小姑娘只是昏过去了,”声音说着,似乎又往前爬了一截,面对着哈斯塔有所顾忌似的,停在了伊莱他们面前十米开外。哈斯塔把伊莱往自己身前有拉了一些,把对方罩在自己的黄袍之下,上千只火红的眼睛凝视着面前半身是蛇的蒙眼女性。
“好久不见,伊德海拉。”
祂说,对面人类不可见的神明笑着请他别客气,从刚刚被帕缇夏击中的肩膀上扣下两颗子弹来。
“你这样的老古董居然也会难得的外出,真是奇了怪了,”伊德海拉说着,吐了吐信子,看向伊莱的方向,“居然这么宠爱自己的信徒,对比之下,我真是好惭愧啊。”
“....汝为何要前来?”
“你是说那所小破公寓?——别误会,我对你们的事完全没有丝毫兴趣,只是因为有人似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借用了我的能力,所以才前去看一看。”
“汝当真与此事无关?”
“我真的掺和进去可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蛇身人首的神明又转动着庞大的身躯,在空间之中绕了一圈,重新回到菲欧娜身旁,“不过,你们打扰了小姑娘的仪式,看起来她的心情可是相当不好。”
“.......”
哈斯塔没有说话,只是警戒的看着菲欧娜那边,伊莱有些困惑,抓紧缠在自己身前的触肢问菲欧娜: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可以感知到你想要呼唤的事物相当危险.....如果真的成功,可能此处,不,整个伦敦都会被夷为平地。”
“植花于庭,却无缘见到花开。”
菲欧娜说,朝伊莱的方向走了一步。伊莱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对方想说的话。
“你也可以预知未来?”
“是啊....伊莱·克拉克,我能够看见的事比所谓预言更加遥远——是命运和经纬线——我能够预见到终有一日,国与国的边疆将会消融而连成一片,人与人之间将不会在为种族或差异而仇恨;我能看见终有一日,这个伦敦将成为、会成为、以及消失后的模样;我也能明晰,在未来,整个宇宙在收缩和坍塌之后,将会以何等的新姿态诞生......”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随后有些苦恼的撩起耳边的红发。
“然而看见和明晰却不意味着到达——我就像一个生错了时代的疯子,对此我供认不讳......总是好高骛远而充满各种各样我自己知道是真实存在的妄想.....只不过是晚了几个世纪,人们就认为那是精神错乱的癔症。我也曾如此觉得,直到某个夜晚与门之钥相连......那是万物的终结、门之主、辟途者、太初的全知全能的存在——祂连接着我所窥探到的那些宇宙,祂许诺将告诉我如何抵达那些地方——”
“但是,菲欧娜,”伊莱打断了她癫狂的发言,冷静的问她,“其他那些没法抵达的人,与你来说就毫不重要了吗?”
菲欧娜深紫色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了伊莱一眼,随后抿唇笑了。
“那对你来说,他们难道很重要吗?”
“是的,”伊莱真诚的回答菲欧娜,“无论是谁,在这座城市中遇到的每个人,对我来说,都有特别的意义和价值。我不会因为时间或短暂或长久而否定这一点,我也不会因为自己知晓未来而认为现实皆为虚无。菲欧娜,我不能认为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但是现在的你,似乎太过狂傲自大了。”
“有趣,说的真好听,不愧是哈斯塔的信徒,”伊德海拉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我真的很想听听你演麦克白会是什么样的。”
“别吵,我还没和他说完。”
菲欧娜说着,伊德海拉依旧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她又看了看伊莱,认真的询问对方:
“你确实有批判我的资格,但是我也同样好奇,你在你的生命之中到底在追求什么......我只是二十出头的先知,而你和我不同,你活了上百年,亲眼见证了文明的演化和改变——伊莱·克拉克,诞生在十五世纪的先知,请你回答我,你对能够预知到未来这件事,可曾同样感到过痛苦和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