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记得很清楚,当年的裘克不像现在这样,一副无奈又痛苦的苦瓜脸。
他们算是一起长大的童年伙伴,虽然最后分道扬镳,但依旧记得彼此最初曾经想成为的人。小时候的威廉反而是经常愁眉苦脸的那个,裘克曾经以能逗笑小艾利斯这事引以为荣,他们都记得两人曾经一起牵着手在椴树下面安静的度过午后时光,聆听着风吹过耳畔的声音,拥有一个美丽的午后迷梦。
警察局里,威廉隔着栏杆冲着对面的裘克大比中指,裘克也不甘示弱的开始骂街。旁边一般通过的beta民警面带惊恐的看着两个糙汉alpha气势冲冲的互怼,心里瑟瑟发抖的想alpha可还真他娘的粗鲁啊。
他们都被行政拘留三天,并且收到了一大笔赔款。看着罚单上的数额,裘克有些难堪的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么多钱,可不可以暂缓一段时间。威廉翘着脚接过罚单,听着裘克的话抖了抖眉毛,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说:
“你的我会帮你付了。”
裘克握紧拳头,砸的看守所墙壁微微颤抖。
“我不要欠你人情。”
“谁他妈卖你人情啊,”威廉粗声粗气的说,“只是你要是再欠钱了,我之后要找你办的事就买法搞了啊。”
“你搞你的,老子的事老子自己负责。”
“过成那副丢人的怂样就不要放这种屁话!”
“说的像是脑袋上顶两只兔耳朵值得骄傲一辈子似的,小艾利斯。”
民警把又想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按住,威胁他们说要是再互相斗殴就要给他们加天数和处罚钱数了,裘克听见钱犹豫了一下,威廉问警察他能不能付钱揍人。
总之,他们俩被放出来之后,警察亲切和蔼的表示希望他们永远的滚吧,不要再回来了。两手空空的站在街上,看着身旁的威廉,裘克这才想起自己有一个表演没能去成,打开手机一看发现好不容易找到的雇主给他发了解雇信。小丑又有些难过,蹲在地铁口附近的椅子上,骂威廉神经病,害他丢了工作,到底是想要他干什么。
挠了挠头,橄榄球运动员犹豫了一会,跺了跺脚,最后红着脸说:
“我要申请政府的特殊公寓,但是单人原则上不让入住......我想找你合租。”
“神经病?!你他妈早告诉我这事一切不就都结了?”
“你才神经病吧!谁好意思上来就告诉别人这种事!”
他们俩最终鼻青脸肿的去里奥先生那领的合同。裘克走在走廊里,看见那个叫艾玛的、房东的女儿从房间里好奇的探出头来,职业性的对她露出一个小丑的笑容。看见那个姑娘神色有些恐惧且毫不犹豫的关上门,裘克更加苦闷了。
十二楼的走道里他们先是闻到一股Omega的信息素,然后闻到了楼顶漏水的潮湿味道。这不是个适合alpha的好住处,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终于把家具搬完后,他们坐在沙发的两端沉默不语,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最后先开口打破僵持局面的还是裘克。
他小声的问威廉,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威廉终于没有那么气势汹汹。裘克看见对方虽然表情还是维持不变,脑袋上那双小小的兔耳朵已经贴在脑袋上了,“今年二月份的时候突然身体不舒服.....之后去医院检查,说是身体的激素分泌异常。等到四月末的时候,身上各处突然开始冒白毛;耳朵是在六月份的时候长出来的......”
裘克让威廉张嘴,威廉犹豫了一下照做,小丑发现威廉连门牙似乎都比以前长了一些。兔子咬人是很疼的。不知为何他突然这样莫名其妙的想。威廉泄气似的瘫坐在沙发上,告诉裘克:
“对运动员来说肌肉的比例、骨骼的密度、还有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是很重要的——而且最终要的是,那群混蛋老是追求公平。一旦被查出谁有异变症,那个运动员就会被立刻停赛。”
“所以.....”裘克有些难以接受的问,“你告诉我你以后再也玩不成橄榄球了?”
“不然?”
威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抓了抓脖颈上新冒出来的白色绒毛。
“之后我要去研究所里面做相关的治疗......不过成功几率很低,不能报太大希望。”
他顿了顿,犹豫了半天最后才终于开口问裘克。
“比起我的事......你腿呢?”
威廉注意到裘克脸上的表情暗了下去,小丑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把头歪朝一遍,告诉威廉“以后我再跟你说”。他也没再问下去——裘克一旦有什么事决定隐瞒,就会隐瞒到底。对于对方这倔强的性格,威廉再清楚不过。
“但是,”他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几天后,裘克坐在研究所走廊的座椅上等着威廉检查完毕。有些焦虑不安的,他担忧着对方会不会因为一些没法解决的病症直接住院,又或者被宣判运动生涯的结束。感觉到大腿伤口又传来一阵不安的瘙痒感,裘克拉起裤腿,把那只金属的假腿卸了下来,用纸巾擦了擦结合的部位,看着那光滑的嫩红色创面发呆。
他试着晃了晃腿。小腿和脚的触感依旧依稀的存在着,只是现在它们都已经和他再见两年了。裘克还记得自己丢掉腿的第一年,生活过的有多糟糕,也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事而丢掉腿的。
“娜塔莎......”
他念叨着那个曾经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名字,感觉一滴忧愁的泪落在心口上,几乎要将他溺死。裘克又想起几天前威廉看到自己伤口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镇怒和吃惊。也许,当时如果他也在的话,事情会更加不一样吧。
但话又说回来,威廉那副急性子,还是不要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较好。
他盯着自己的伤口发呆,突然发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戴着蓝帽、披着亚麻色大衣的少女。裘克吓得碰倒了自己的假腿,有些歉意的说着不好意思,他没注意到对面有人。少女推了推自己脸上的墨镜,让裘克不要担心:
“我没有看见。”
她笑着,用轻柔的声音告诉裘克:她是盲人,所以不用担心被她看到些难堪的事。
裘克先是松了口气,看着女孩的笑容又有些心疼起来。他试着和对方搭话,问她也是因为变异症或者其他原因来研究机构里治疗的吗?女孩低下头思索了一阵,接着缓缓告诉裘克:
“可以这么说,毕竟这里除了变异症外也研究很多其他的东西,不过,我其实是美智子医生带到这里来的,她是我现在的监护人。”
“你是她的...孩子?”
裘克有些惊讶的说。
“她看起来还很年轻。”
盲女笑了起来,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捂住嘴:
“不是的,先生,她只是我的收留者而已,我们间没有亲缘关系——你可以叫我海伦娜,您怎么称呼呢,先生?”
“裘克,”虽然直到对面的人看不见,小丑还是用手理了理自己的一头红发。“你可以叫我裘克.....额,先生的称呼就不用加了。”
“这是我对您年龄和阅历的尊敬,”海伦娜闭着眼,轻轻偏头微笑着说到:“只是听声音的话....我想您比我要年长不少,是十分厚重,但不失温柔的音色。”
裘克有些窘迫害羞的挥挥手,表示自己绝对不是海伦娜所说的这种人。盲女把放在身旁的盲杖握在手里,让裘克不要太在意自己的描述——她说她从小在有些特别的环境里长大,久而久之,说话习惯和一般人都有些不太一样。
“希望您不要在意,”海伦娜说着,扶着盲杖慢慢站起身来,“您应该是在这等朋友的,是吗?”
“哦....是的,对了,他应该快到会诊结束的时间了。”
裘克说,才想起这件事来,发现海伦娜已经握着盲杖慢慢走远。盯着这个奇怪的女孩看了一会,裘克打算把自己的假腿装回去,突然听见海伦娜对自己说:
“无论如何,您不用担心现在发生的事——很快,一切都会有所转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