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杰克的保镖这么久,实话实说,奈布收获到的只有挫败感。他一开始的预感确实是正确的:杰克和他的相性极差,按照东方的说法可谓八字不合。研究认为alpha和Omega间存在天生的亲和情绪,所以比起其他搭配更容易建立亲密关系——要是现在让奈布评价这种假说,他只会骂上一句“放屁”,然后搬出自己和杰克的相处模式。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互相厌弃。
实话是奈布到现在都想不通,一个猫派的人,为什么会雇佣一个特殊狼型变异的Omega。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假客气只维持了不到十小时,随后就摧毁于杰克单方面的毒舌和暗讽游戏。反正,对于没好话的雇主,雇佣兵也喜欢用同等态度的粗话回敬过去。对于奈布这种单刀直入式的不客气,出生优渥的画家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些乱了手脚。
“类似你这样态度的雇主我也不是没见过,”奈布咧咧嘴告诉杰克,“不过我心胸宽大,不怎么计较——有其他雇佣兵在合约解除后就把雇主揍进医院了的,一般这种情况比较常见。”
画家闷了声,想了半天只丢出一个“暴徒”。奈布坐在沙发上,随杰克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实话是比起成功人士来说,这位画家更任性妄为,甚至有些孩子气。他不清楚艺术家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只知道这个人似乎挺受艺术界重视——如果艺术界都是这种怪胎。他有些同情而发散思维的想。那艺术家的经纪人一定是个相当不容易的职业。
当然,如果杰克只是性格恶劣任性了一些,奈布也不会真就觉得对方难以相处。问题出在这位艺术家的艺术性料理上——如果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十多个小时都处在被毒害的状态下,那你恐怕就能明白奈布的好性子是怎么被一点一点磨掉的了。
他们现在相处不到一周,但奈布真真正正生气的次数已经达到了两次。第一次是因为杰克不知为何想要突然丢下他,自己一个人体现到公寓里去,奈布追着出租车跑了足足四百米才把它拦停;第二次则是在诺顿搬进来那天的稍早时刻,他在自己的茶杯里喝到了裹着大吉岭茶叶的浓厚苦巧克力,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融化杯子之中。
可可碱冲的他脑子不清楚。奈布先是对着杰克大吵大闹了一顿,泄愤似的把对方丢到了走廊上,最后还在被窝里发了半天的烧,才逐渐恢复过来。等他从沙发上醒来时,房间的灯以及熄灭了,奈布有些懊悔的捂住脸:现在杰克有充分的理由把自己开了,他的任务算是失败了。
他光着脚走在木制地板上,找到电灯的开关,照亮室内。有些出乎意料的,桌子上放着的不是解雇合约,而是一份小蛋糕的包装盒。盒子下面压着张写着“对不起”的纸条,奈布翻过来一看发现杰克已经出去参加美术展了。画家说他真不知道奈布不能吃巧克力,感到抱歉。
有些愕然。雇佣兵收下了这份道歉,首先拆开包装检查了一下这个奶油蛋糕里面有没有被塞进巧克力去。左思右想,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尝了几口蛋糕就把它关进冰箱门里,在走廊上边溜达边烦躁的想杰克现在到底在干嘛。
C房间对面的电梯间传来声响,奈布竖起耳朵,站在电梯门的附近。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身上突然涌过一阵鸡皮疙瘩。伊索?卡尔从电梯间出来,正准备回家,就看到那位有着毛茸茸尾巴的新邻居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用化妆箱挡住自己的身体。
“你身上有股死人的味道。”奈布皱着眉头说,“嘿,这么晚了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我...我是入殓....师,”卡尔结结巴巴的解释着,看见奈布竖着耳朵朝自己靠近,往家门在的地方退了几步。被麻烦的人缠上了。卡尔想,恐惧症发作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满脸通红的模样看起来更加可疑了。
出于职业素养,奈布想好好问问卡尔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卡尔那副神情......现在对方大概不是很乐意和他进行交谈。也许我语气凶了一些。他摇了摇尾巴想,或者我一开始应该换个问话的方式。
奈布还打算说什么,有谁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或者其他响动,狼崽吓得炸起毛来,尖爪从手指上蹦出,猛地转过身去,看见一个白发蓝瞳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
“他有社交恐惧症,所以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况,”约瑟夫用眼神示意卡尔快走,入殓师慌乱的抱起化妆箱回到房间里去了。奈布还在为约瑟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这事感到吃惊,贵族笑了一下,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卡尔他是入殓师,所以有时候要在停尸房里工作到现在。”贵族缓缓的解释,“萨贝达先生,您所说的味道,应该是指这个吧。”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们入住前,房东通知过我。”他伸出一只手,“我叫约瑟夫,他是卡尔。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两年了,所以比较熟悉。你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来找我们聊聊。”
带着些毛骨悚然的不安感,奈布握住了那只有些冰冷的手。他对于这对租户的事还是有些迷惑和恐慌,但现在杰克是优先于其他一切事项的。奈布也没说什么,默默的回房间里去,等待着杰克回来。
要和杰克说说他俩的事,以后还要让他不要单独行动,有什么事让自己跟着一起去。奈布躺在沙发上盘算着,在凌晨一点终于听到门口的把手转动、杰克踏进家门的声音。他竖起耳朵,摇了摇尾巴,没起身去看杰克,但还是坐直身子,看着画家脱掉那件厚重的黑大衣,把标志性的白色面具挂在门口的展示橱里,脱掉鞋,换上普通的家居服。
“我刚刚遇到了C间的居民,”奈布说,“也是我们之前唯一的租客.....是两个有些奇怪的家伙,约瑟夫和卡尔....一个打扮的像是十九世纪的贵族,一个社恐严重,还做死人的生意。”
“那听起来可真奇怪,”杰克走过奈布的身旁,拉开冰箱门,看到吃了几口的蛋糕。奈布看见画家笑了笑,拿出一罐淡甜酒,关上冰箱门。
“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
“那就好,”杰克拉开甜酒的拉签,喝了几口,“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真的不能吃巧克力。以后会注意的。”
如果说之前的事能够称之为奇怪,现在杰克的言行举动已经能够称之为惊悚了。奈布耷拉下耳朵,有些警惕的朝沙发靠背上靠倒。
“你居然还懂得道歉?”他问,在那张微笑的、英俊的、艺术性的脸上寻找白天的欠揍感。实话是,现在的杰克看起来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奈布感到十分的不安,似乎夜晚睡着时会被这个画家微笑着用刀袭击似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对方放缓语气,淡淡的说着,“我又不是倔强的小孩。”
今晚我要熬夜创作,你先睡。杰克丢下这句话就进了画室,关上门,开始涂涂抹抹。奈布神思恍惚的洗了脸,爬上床,盖上被子,却怎么都睡不着觉。一整夜,他不断听见隔壁画室传来涂抹颜料的声音——笔刷刷过画纸的摩擦声如同落下的、化不开的雨,冰冷而让人不适。奈布想象不出,杰克会在纸上切割出什么样的世界。他只觉得,那些画,大概不会是他所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