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天黑透，掌柜也不回来，她歇了一日，精神头正好，把白日洗晒的衣物收起叠好，没干透的，用炉子小心烤烤，锅里热了饭菜，老太太说不饿，她就没去动，等掌柜回家一块吃。
掌柜的衣裳她给叠好搁到柴房，进门见柴房里破破烂烂，处处透风，便替他打扫一圈，从自己屋里搬了个木箱子过来，搁在桌子上当衣柜用，他的衣裳都堆在椅子上头，全部给倒腾到木箱里去，一下子清爽不少。
沈璧临走前想起那日看见的账簿，好奇心起，又去寻找那本账簿，可是枕头下，抽屉里都没有，她四处寻找，不见踪影。
掌柜的已经把账簿处理掉了？又不能证明什么的账簿，他干嘛躲着不给自己看？
沈璧嘀嘀咕咕，出门时正好撞见掌柜拎着一个桶回来。
“掌柜的，你回来啦。”
她接过桶，里边有十几斤小鱼，饿了一个冬日，鱼儿都瘦巴巴的，没有两块肉，这东西搁在锅里，用灶膛里的余热烘干，明儿就成了鱼干，炒辣子最美味了。
韩云中道：“我捞了一下午，才捞上这么点，都被人捞干净了，咱们去晚了。”
她笑道：“老太太肯定喜欢吃这个，湖里的鱼没有一点腥味，甜滋滋的。”
“嗯，劳烦你拿去烘干，装起来。”
他走到灶房，揭开锅，看见里边的热饭热菜，端出来，晓得她也没吃，便问她：“老太太吃了？”
她摇头：“没有呢，她说白天吃太多了，胃里还饱着，晚饭就吃了口白天剩下的粥。”
他点点头，把饭菜端出去，二人坐下吃了晚饭，然后她去刷锅，倒出热水，把鱼儿烘上，韩云中在前厅忙活，她擦干净走走进去，一副完好的新棺材已经做得，棺材上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跟活着一样。
掌柜从地上站起身，把刻刀收进匣子里，她拿来扫把，清扫地上的木屑，掌柜捧着匣子，问她：“你可想学做棺材？”
她答：“想。有一技之长，日后不饿肚子。”
他微微一笑：“那些木头你可都劈完了？”
今日无事，她劈了十余根，老太太都笑她太卖命，这么多木柴，得用到猴年马月，柴房堆不下，全堆到后头去了。
“快了，再给我几天就全劈完了，你瞧，我的力气见长了。”
她伸出自己的细胳膊，握住拳头，给他看自己硬实的肌肉，韩云中继续笑道：“这还不够，往后起早点，去河里挑水。”
“哎？为何还要挑水？”
她问。
“让你快些长体魄...........我做棺材的手艺可以交给你，但是你得保证，好好干。”
“哦。”
她答应了。
关闭前厅的门，两人走到院中，圆月高悬，沁爽宜人。
“掌柜的，白日你还没夸我呢。”
她说。
“哦，什么？”
他已然想不起那档子事。
“就是我抓了匪寇的事情啊，大人都夸了我，你没有。”
她说。
韩掌柜背手望月，想起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微微勾起的唇像一把铁钩子，勾住了她的目光。
“我夸过你了，只不过没和你讲而已，在我心底，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道。
沈璧疑惑地望他：“你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有话为何要藏在心底？”
“有些话藏起来才是真的，说出来就虚了，你不必纠结于我说过什么，你肯定了你自己就够了。人是活给自己看的，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他缓缓开口道。
身边的小丫头似懂不懂，良久，木讷地颔首，她眼里，月光下的韩掌柜已然超脱于俗人，似仙人一样俊朗非凡。
衙门。
南宫清远整日没见小柒，吃饭时才看见她端了饭菜过来，用了饭，人又跑了，等他准备歇下，想寻一桶热水泡澡时，才去灶房走了走。
远远听见灶房有人拿水冲洗地面的声响，走近看，一灯如豆，灶房里的小姑娘操起竹扫帚，往外扫地上的脏水，他没来得及躲避，被溅了一身。
小柒“呀”了一声，抱歉道：“大人，你怎么来也不吭声，站在外头我都不晓得，你看，衣裳脏了可怎么办？”
他低头看自己的衣裳：“不要紧，本来就要换的，你半夜清扫，怎么不叫个人帮忙？”
小柒不好意思道：“我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叫人，反正也不累，我就一个人干起来了。灶房太脏，估计好些年没扫过，你瞧，角落地里都藏了蚂蚁窝了。”
地上的赃物里有好些死蚂蚁，看起来的确非常恶心。
南宫清远嗅到这里有很特殊的气味，望见角柜里搁了个大盆，不知装了什么好东西。
“那是什么？”
他问。
“是我发的面，明早给大人做馒头吃。”
她答。
“怎么学起来做那个了，南方人也很少吃馒头。”
他说。
“是玉娘子教我的，老太太身子不好，多吃馒头，韩掌柜也说大人得多吃面食，我就自己做起来。”
她低着头解释。
南宫清远“哦”了一声，算是晓得了，他的脚刚转到身后去，又回过头来说：“你给我打水，我要沐浴。”
小柒搁下扫帚，从锅里舀了两桶水送到他房里，别看她人小，气力可不小，满面热汗，走路快如风，南宫清远褪衣准备沐浴时，吩咐她：“你早些去睡罢。”
她呆呆地立在门边：“大人，我等您洗完了，要给您倒洗澡水，不急。”
他说：“我明日叫人来倒就好。”
她点点头，走到门外，里头的男人说：“小柒，你做的饭菜很合本官的胃口，你来了衙门，甚好。”
门外的小姑娘红了眼眶，抬首擦擦眼睛，笑答：“大人不嫌弃我就好，我会好好干的。”
得了赞许，她突然特别开心，走路一蹦一跳，还哼起了小曲，南宫清远关门前看见她的背影，唇瓣勾了起来。
果然小姑娘好哄，随意两句话，就能让她的脸上笑开了花。
次日大早，沈璧挑着木桶上河边打水，来回十趟，把家里的水缸装满，韩云中练功时见到她，二人打了个照面，又各自忙各自的事情，等日头升起，老太太出来时，还问她：“家里有水井，还出去打水做什么？”
她停下来擦把汗：“我要多练练气力，掌柜的说教我功夫呢。”
老太太说：“一个姑娘家，和他学功夫做什么？可别坏了这双小手。”
她笑了笑，没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