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一边担忧梨落现在的状况,一边垂头丧气地跟随着钟杏儿的脚步往山顶爬去。钟杏儿走得极快,不多时身形一闪又几乎眼错不见。篱笆心里一个激灵赶紧跟了上去,却听到钟杏儿娇俏的声音响起来:“表哥,人家找了你好久,你怎么每次都藏得那么隐蔽?”
篱笆闻言大吃一惊,赶紧躲闪到一棵双人环抱大小的榕树后面。随即有个男人的声音答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被秦王妃发现了,你我的小命要还是不要了?”
钟杏儿咯咯的笑了起来,再开口时话中便带了一丝鄙夷:“那个生不出儿子的病秧子,能把我怎样?秦王现在又不在山上,要是被她发现了,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到时候,说不准我就成了下一任秦王妃了。”复又带了幽怨地说,“话又说回来,就算给我这个秦王妃的头衔,我都不稀罕——那秦王成天心不在焉的,一点情趣都没有。还是跟表哥在一起比较快活。”
男人放肆地哈哈大笑,之后又轻佻道:“我的好杏儿啊,告诉表哥,我究竟是哪里让你快活了啊?”
钟杏儿娇嗔:“讨厌!”篱笆便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男人粗重的喘息声,钟杏儿细碎的呻吟声。篱笆知道自己撞见了别人的一桩秘事,心里暗道此地不宜久留,趁着二人打得火热的时候便转身欲离开。谁知不小心踩到地上一只滚圆的东西,她身体后仰,“啊”地一声便跌倒在地。
“谁?谁在那里?”
正交颈缠绵中的男女听到动静,连忙警觉地爬起来。篱笆屁股重重着地,半天爬不起身,又瞄了一眼那肇事的物件,居然是一只灰色的粗瓷酒壶,不禁暗叹流年不利。那奸夫四处张望,在榕树后面发现了她。眼见他目露凶光越迫越近,她的心也绷得越来越紧。
钟杏儿一边穿衣服一边往这边走来,看到是篱笆,不由楞了一愣,随后干脆地对着她身旁的奸夫道:“她是秦府的姬妾,若是将今天之事跟秦王讲了……表哥,赶紧处理掉吧,不灭口我们都会死。”
那男人闻言点点头,依计便从胸前衣兜里掏出一把短匕来,满眼杀意地走近篱笆。篱笆见那匕首直冲着自己的胸口插来,惊慌失措得连呼叫也忘记了,只吓得紧紧地闭起双眼,准备承受利刃刺透胸腔的疼痛。却听到“叮”的一声响,随后便是那奸夫“扑”地一声倒地,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林中有人轻笑一声:“你二人禅寺前苟合已是玷污佛门净地,如今还想持匕行凶?”
篱笆顺着声音看去,离他们数尺远的地方,走来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身着天青色长衫,执剑飘然而至,其貌面如冠玉,其质清新俊逸。篱笆不由得看得呆了。她虽见过大康几位皇子,其中秦王和宁王二人都算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却远不及眼前这位,一眼望去竟散发着月华的光辉。
那公子见篱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由得笑了:“你这小姑娘!方才歹人要取你命的时候,你连反抗都不会,只知闭眼等死。如今匕首尚在眼前,你倒有空发呆。”
篱笆被他一言说得尴尬,连忙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方才那“叮”的一声,乃是他射出的钢钉与匕首相撞之声。那匕首被撞飞,正横陈在篱笆面前,钢钉则反弹出去将将儿插在方才她躲藏的榕树树干上。行凶的奸夫捂着臂膀在地上翻滚嚎叫,上臂也是插了一支一模一样的钢钉。钟杏儿吓得花容失色,瘫在地上浑身发抖。
那公子作势抽出剑来:“你们不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吗?我今天就成全你们,到地下做个鬼鸳鸯吧。”
钟杏儿面无人色,头磕得像捣蒜一般,嘴里不住道:“饶命啊,饶命啊!”
那公子又讥笑一声:“若是果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为何不干脆私奔了事?说到底是耐不住寂寞又舍不得富贵。算了,我佛慈悲,今日看在佛祖的面子上饶你们狗命。赶紧麻利点滚吧。”钟杏儿腿脚发软,与那奸夫连滚带爬地逃了。
篱笆这才后怕不已,对他自然是千恩万谢。
“你不用谢我。”那公子收起剑来,“说到底你被他们发现也是因为我乱丢酒壶,还好来得及时没有酿成大错。”
篱笆想起几乎致命的那一摔,了然一笑:“灵岩山乃是佛门之地,公子倒在这里饮酒作乐,执剑出入。莫非是江湖侠士做腻了,想做个酒肉和尚不成?”
“哈哈,你还挺有趣的。”他眼睛亮晶晶的,笑得畅快不已,“我是方丈的朋友,自然可以随意出入灵岩山。这剑不过是防蛇虫鼠兽的,我是个大夫,除了接骨钢钉耍得好,其他武功根本不会。你呢,也别公子公子地叫我了,以后就叫我容易吧。”
“容易?好奇怪的名字。”篱笆嘟囔道。又听容易问道:“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李成奚,你可以叫我……嗯,篱笆。”
“篱笆,咱俩的名字真是彼此彼此。要不我送你到人多的地方吧,你要是孤身一人在这个杳无人迹的后山,说不定那两个人逮住机会,你的小命又没了。”容易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叮嘱道:“以后别人要砍你,你至少要象征性地跑两步吼两声,记住了吗?”
篱笆有些窘,闷闷的也不说话,跟在他后面便往前山的阶梯上走。远远地看到简王妃的仪仗,这才告辞道:“多谢容公子救命之恩,篱笆没齿难忘。敢问公子是何方人士?日后若是得空出府,定当登门道谢。”
容易打哈哈道:“我不需要你谢我。没齿难忘这个词好,要是换成魂牵梦绕,我就更喜欢了。平日我就住在天宁禅寺,你若是要找我,跟方丈说一声就好。哈哈,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常常出门的,说不定倒是我先沉不住气,去秦王府寻你呢。”
篱笆想象着大哥飞檐走壁的样子,问:“你会轻功?——不过最近秦王府风声鹤唳的,实在太危险了,你可别擅闯才是。”
“轻功什么的实在太简单了。可惜我不会。”容易看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心里暗爽不已——如今这种美貌与傻气并存的姑娘实在是太难得了。“不过呢,凭我跟你们秦王的交情,他倒不至于把我拒之门,逼得我翻墙入室的。”
“原来你是殿下的朋友!害我还担心了半天。”篱笆恼道,“你跟殿下两个人果然是对狐朋狗友,都是一样的促狭。不跟你说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