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陶陶看完摆在桌上的材料，捏了捏眉心，转向一直静坐着等我看完的丁远，“所以，你请假就是为了支走熊总？”
丁远很是镇定，“我以为，许总应该先关心材料的真实性。”
“你是专业财务出身，资料详实到这种程度，我有怀疑的余地吗？”许陶陶的语气有些不满，一是丁远做这些完全瞒着我，二是值此多事之秋，她潜意识里并不希望靓源再暴露出别的问题。
丁远不为所动，“许总过奖。”
许陶陶叹了口气，“你从什么时候怀疑的？”
“从他们一直不让我插手历史数据的时候。”
“你是说从我让你和熊明杰一起出具报告那次吗？”许陶陶记起当时熊明杰主动要求盘点历史情况，理由是他比丁远更早进入靓源，了解得清楚些。
“比这更早。我进入靓源后，自认为专业程度不低他人，却一直处于被边缘化的位置，稍微想做点事情，就有人如临大敌。反倒是安安稳稳地怀孕生孩子，更让他们放心。那时候起，我就有些想法。但因为在靓源资历不深，没有彻查的机会，加上我自己年龄也不小了，所以干脆遂了他们的愿，抓紧时间生了孩子。”
许陶陶对于丁远的话，不知作何评价，“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查？”
“不瞒许总，我之前是打算孩子大一些就跳槽的。不过，求职过程中我发现像我这样近几年履历欠优、又有两个孩子的女性，选择的机会不多。加上您来后，一番动作，让我对靓源有了些盼头，工作上也有了施展余地。所以我决定留在靓源。不过，接触一段时期我才发现，您虽然给了我机会，但这个机会满足不了我的要求。您顾念旧情不愿动吴总和熊总。而我，不可能在全力工作后，还继续容忍这两个能力平庸的人一直杵在我前面。您让我等，可我觉得等待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我也绝对自信，吴总退休前的这两年，我若不掣肘地工作，能比蛰伏创造更大的价值。”
许陶陶有些头疼，“丁总其实不用跟我解释得如此详细。”她想，自己还是有点鸵鸟属性，比较喜欢粉饰的太平，遇到向丁远这般直白地说明意图和算计的人，就会有些吃不消。
丁远笑了下，“许总觉得我说自己偶然发现账目不对，然后不小心查到吴总和熊总存在贪污事件，这样的理由会好些吗？我不觉得。这样的理由，您并不会相信。我也认为，知晓彼此的真实性情，有助于提升我们共事的效率。”
“提升效率？所以你接下来要问我打算如何处理他们了吧？”
“没错，许总打算怎么做？”
“你有什么想法？”
“交由司法机关处理，公平公正，对他人也是警示。”
许陶陶沉吟不语。
丁远站起了身，“许总先考虑考虑，这事我会暂时保密。”
丁远所说的警示作用许陶陶是认同的，靓源前几年的利润下滑，严重影响了员工工作态度和组织纪律，后续的罢工事件以及近期的泄密事件都是苦果。要改变这一状况、强化管理规则，胡萝卜和大棒缺一不可，提高经营绩效带动员工收入增长是胡萝卜，明确惩罚措施公布警示案例则是大棒。吴志刚和熊明杰这般职级的员工，其案例效果的震慑作用，势必大于一般员工。
可是，假货风波对于靓源本就是很大的负面冲击，若此时再爆出员工贪污事件，靓源的形象会更受影响。而且，根据丁远的材料，吴志刚和熊明杰的贪污金额并不是很大，考虑到他们在靓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能主动退还款项，未尝不能息事宁人。
举棋不定，许陶陶整个人都恹恹的，被亦清带出来吃饭也提不起精神。
亦清夹了菜给她，“心情不好？”
许陶陶用筷子戳着盘里的东西，闷闷地点头。
“是因为网上的舆论吗？”
许陶陶摇头，网上关于靓源、关于她的辱骂还在继续，但是她已经无暇关注。
“不管是因为什么事，至少现在看来，这件事也有好的一面。”
许陶陶睁大眼睛，不解。
亦清温声道，“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好像已经超过了网上舆论的影响，间接削弱了后者的冲击，是不是也算某种程度上的好事？”
许陶陶被逗笑了，“你想问题太乐观了。”
“这得怪你。”
“嗯？”
“和你在一起后，整个世界都美好起来，看问题没法不乐观。”
许陶陶呆住了，亦清这人，情话不说则以，一说就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啊。
对面的亦清看到她的反应笑了起来，眼中的光彩灿若星辰，这堪比黑洞的吸引力轻易地摄走了她的心神，手中筷子啪地掉到了盘子上，一声脆响在安静的餐厅中格外突兀。
许陶陶回过神来，稳了稳表情，“梅亦清同学，麻烦你下次说情话前，先给个提示。”
亦清笑出了声，伸手过来帮我把散乱的筷子摆正，“还吃吗？”
许陶陶摇头。
结完账亦清带着她出来，“你要回去加班吗？”
“不想去了，你呢？”
“今天不用。”
相互问完，我们大眼瞪小眼地干站了会。春节回来没多久，靓源就遭遇风波，许陶陶忙得昏天暗地。亦清那边，今年由于国内外经济形势普遍不好，二级市场投资收益提升难度加大，他又在努力推动实业投资，也少有空闲。所以周内他们一般就是一起吃个饭，早的话吃完继续加班，晚的话抓紧时间各自补眠。如今天这般两人都不加班，且时间还早的状况实属罕见，一时竟不知做些什么。
亦清弯了弯嘴角，“上车吧。”
“去哪？”
“回家。”
许陶陶有些失望，以为亦清要送她回家，有些舍不得这么早与他分开，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老老实实地进了副驾。
车子发动，许陶陶低头玩着安全带，用沉默表达着对亦清的不满，谁知亦清竟没有安慰我。
玩了一会，实在无聊，她抬头瞪向亦清，忽然发现车子走的不是去滨大的路，“不是送我回家吗？”
许陶陶问出这个问题时，心中对于亦清的不满已经消失，然而脸上的表情还未及收回。所以整体效果在亦清看来就成了很不满意他没有送许陶陶回滨大。
亦清有些紧张，“我看时间还早。”
许陶陶赶紧调整表情，使劲点头，“是挺早的。”又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我们是要去哪？”其实，看清路后，许陶陶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却不敢证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