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梅亦清买的是比较靠前的票。许陶陶的激动因为位置靠前更上一层，然而，丢脸的是，这种激动，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小时。
被演奏家谢幕时音乐厅里雷鸣般的掌声惊醒时，许陶陶一睁眼，对上的是梅亦清好笑又有些无奈的眼神。
“丢死人了。”拉着亦清迅速撤离音乐厅好远后，许陶陶依然不敢将捂脸的手取下来。
梅亦清一直笑，“现在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老听轻音乐了？平心、静气，还助眠。”
“你还笑，音乐厅的人估计都觉得我们是傻子吧，在这么一票难求的演奏会上竟然能睡着，咱们座位还那么靠前，台上的人肯定也看见我睡着了。师兄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沉，没忍心。”
“这有什么不忍心的，这种音乐会的票多贵啊，我睡着的每一分钟消耗的都是大额的人民币。”她哀嚎。
“开心和放松，满足任何一个，都算赚了。我觉得挺值的。”梅亦清依然笑眯眯的。
“师兄你不要笑了。”许陶陶觉得脸简直没地搁了。
梅亦清把她的胳膊拉下来，“别捂着了，你饿不饿？”
仿佛是为了回应梅亦清这句询问，许陶陶的肚子应声而响。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师兄你也饿了吧，都怪我画图耽搁时间，害得咱们没来得及好好吃晚饭。”
“想吃什么？”
许陶陶环顾周围，鼻子敏锐地捕捉到一丝香味，眼睛亮了起来，“师兄，我们是不是快到小吃街了。”
梅亦清又笑，“没错。”
许陶陶果断一挥手，“向着目标前进。”
等到一条小吃街被她挨个吃完后，许陶陶捂着肚子，指着尽头的一家奶茶店，“最后再来杯奶茶，完美。”
梅亦清闻言看了她一下，许陶陶突然记起重逢后第一次见面他从家拿走奶茶的事情，刚想解释今天没有不舒服，可以喝奶茶，就见梅亦清已经走了过去对老板说，“两杯原味，加珍珠。”
许陶陶蹦跶着过去，“师兄你太了解我了，我最喜欢奶茶里面加珍珠了。”
梅亦清道，“时间有点晚了，喝几口就行了，别晚上睡不着。”
“怎么可能，喝茶对于我已经完全没效果了，别说一杯，三杯我也能轻松睡着。我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睡得着，师兄你也看见了。”
梅亦清把奶茶递给我，“这会不觉得丢人了？”
许陶陶喝了大大一口，“吃饱了就觉得幸福，什么丢人不丢人都无所谓了。”
梅亦清又笑了，走了一会，轻声喊她名字，“陶陶？”
“嗯？”许陶陶刚塞了满嘴的珍珠，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回应。
“当年毕业晚会，你本来要去拉琴的。”
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经梅亦清提醒，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约摸露出点痕迹来。
许陶陶在国内研究生毕业那年，同门有位师姐是学院研究生会主席，为了毕业晚会颇耗心思，早早预定了她表演一个节目。只是后来，许陶陶突然出国，那年的毕业典礼都没赶上，说好的表演节目自然也未能如约。
许陶陶挥挥手，满不在乎，“幸亏没去，不然也是丢人。当时我已经好几年没练琴，手早生了，要不是师姐强烈要求，根本不会报名。”
“当年，实验室的同学说好要一起去看，连送什么花都商议好了。”
“哇？我这么受欢迎？”听闻当年大家对她错失的表演这么重视，许陶陶心里乐开了花。然而，注意到梅亦清此刻并无笑意，她突然意识到，今晚的演奏会并不是一个偶然的决定，梅亦清是在弥补当年她错失表演的遗憾。
许陶陶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直白地告诉他不用为那样的小事介怀未免太过直接，干脆继续装傻，“后来师姐找了谁来补那个节目的缺？毕业晚会好不好看?”
“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是那年毕业啊，学院的毕业晚会不是本科生和研究生都参加的吗？”
“我没去。”
“为什么？”许陶陶的疑问继续，问出口突然觉得不妥，临近毕业，她出国的同时，田浅也在滨城，梅亦清或许是陪她所以未能参加。
许陶陶不知道梅亦清这样不太主动谈及私事的人会不会继续解答她的疑问，但很清楚在这样一个少有的开心夜晚她并不愿意听到有关田浅的答案。这样的心思下，她迅速扯起笑容转换话题，“师兄，这家奶茶不错啊，你觉不觉得？”边说边为了证明似得灌了一大口。
“别喝了，会影响休息。”梅亦清从她手里拿走奶茶。
许陶陶瞪着眼，还想再次争辩区区奶茶对于现在严重缺觉的我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就听梅亦清又温声道，“想喝下次再买。”
许陶陶对于他这样的声音，本能地毫无反抗，最终万般不愿只化成一个字：“哦。”
“陶陶？”梅亦清又叫她。
许陶陶抬起头，就见梅亦清转向她，“再忙，也尽可能多休息。”梅亦清说完顿了两秒，好似斟字酌句，“我明白，靓源对你很重要。但是，靓源的事，是场长久战。所以，更要注意身体。”
许陶陶点头。
梅亦清没再多说，看了眼表，“送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梅亦清这句话，好像给今晚的开心按下了终止键。一路无言，为免尴尬，在车上许陶陶干脆闭眼装睡。不知道是因为音乐会上的小睡，还是因为刚刚喝的奶茶，闭上眼后，脑袋反而格外清醒。她完全想象得出，自己回家后的场景，换鞋，换衣服，洗漱，睡觉，最多再给母亲发个近况讯息。而梅亦清呢？他回家后是什么样呢？会不会有人一边帮他拿出拖鞋一边咋怪他晚归，在他洗漱刷牙时挑拣几句家里的事情说与他听，等他休息前将换下的衣服收进衣篓……越是想象，越是觉得自己回家后的孤清难以忍受，许陶陶有些痛恨自己过于清晰的画面感，摇摇头试图摆脱这近乎魔障的胡思乱想。
“醒了？”梅亦清注意到她摇头的动作开口询问。
许陶陶含糊地应了声。
“别再睡了，小心下车吹风着凉，坚持下，很快到了。”
许陶陶答应着，就听梅亦清又叫我，“陶陶？”
“嗯？”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去婺城，奶奶的病也要过去复诊，会比较久。”
“你奶奶，最近不舒服？”许陶陶小心地问。
“是长年累月积累的疾病，很难根治，婺城有家医院比较有针对性，所以经常在出差的时候带奶奶一起过去。”梅亦清说完又加了句，“上次也是，处理工作再加奶奶治病，在那边待了好几个月，你回来我并不知道。”
“你忙的过来吗？”许陶陶知道梅亦清的工作并不轻松，而他的奶奶，根据自己之前见面的状况，应该需要大量的精力照顾。
“可以的，小翠一块过去，就是你上次在医院碰到的那个女孩，这几年，都是她照顾奶奶。”
“那就好。”许陶陶放心下来，又加了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打电话，”没料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梅亦清也在对她说，“你在这边有事随时联系我。”
两句类似的话撞到一起，莫名地撞碎了许陶陶之前的那点烦闷，她和梅亦清对视着同时笑了起来。
车子停稳，亦清帮她打开车门，“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师兄赶紧回家吧。”
“早点休息。”梅亦清再次嘱咐。
“知道了。”许陶她拖长声调，抗议亦清一次次的重复。
梅亦清便又笑了，看着她进了单元门。
许陶陶上楼开灯换鞋，跑到窗边，正好看到梅亦清发动车子离开。
临睡前，手机响了起来，许陶陶拿出一看，屏幕显示收到邓越泽的红包，我回了个问号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