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楚王朝的中央政府机构,是“六卿五官制”,所谓的五官是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寇。这五个部门是推行国政和处理日常事务的执行部门,五官中郎将府成立之初,便是为这五个部门培养后备力量的机构。
后来因为楚王朝的爵位、官位都是世袭,除非是在政治斗争中有人落马,官位才会出现空缺,所以五官中郎将府名存实亡。
大约两百年前,楚王室还发生过一次巨大的内乱,各诸侯国渐渐不再向楚王朝贡。内乱结束,楚宣王登基后,励精图治,楚王朝中兴。
当时楚宣王钳制诸侯王的手段之一,就是命令五大诸侯国选一位公子,送到京城的五官中郎将府。名义上是为诸侯国培养公子,其实是以此为人质。
当今楚王,跟当年楚宣王的遭遇差不多,他会去走楚宣王的老路子也很正常。
天还黑的跟锅底似的,殷睿便已经带着穆瑞骑马去中郎将府“报到”。
卯时是楚王朝的在国府工作的人员点名的时候,所以被成为“点卯”。
此时已是秋初,殷睿道中郎将府时,天还只是蒙蒙亮。穆瑞为殷睿打着灯进了中郎将府的中堂,已经有两位公子到了,早有奴仆奉上茶水。
三个公子见了面只是应付公事一般打了声招呼,便开始互相打量,一句话也不多说,气氛比殷睿想象中还要尴尬。
殷睿根据从周岳那里得到的情报,基本可以肯定坐在上位,一脸“我不好惹”的这哥们,是秦国公的二公子秦虹。
而坐在殷睿对面那位,三十多岁,长脸,上唇留了两撇小胡子的道貌岸然的哥们,是鲁国公的长子周祥。
殷睿从周岳那里了解到,其它四国送来的人质,就数鲁国最上心,竟然把嫡长子,公国的储君都送来了!
有人说是鲁国公中风后呆傻了,才会做出这种可笑的举动。
不过也有人猜测,楚王室跟鲁国公在暗中做了一笔交易,鲁国公才对此事如此上心。毕竟鲁国公是楚王室的旁支血脉,这些年跟楚王室走得很近。
而秦国公的公子秦虹,据说是因为在国内进行变法,结果数次遇刺。秦国公为了缓和国内的局势,才把秦虹送来京城。
据殷睿了解,这四位公子、侯子也都不是什么善茬,都是在国中的“离经叛道”者,或者在贵族们的眼中都是些问题青年。
稍后,落在后面的齐国侯之子,以及宋国公之子也到了。
卯时一到,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从内厅而来,坐到了主官的位置,看服饰和头冠,这位小哥应该就是王子周钰。
殷睿等人纷纷起身行礼。
在行礼时,殷睿偷眼打量周钰,他头戴白玉冠,一身黑白相间的楚式官袍,颇有些官威。周钰长相很是俊朗,面如白玉,一双丹凤眼,鼻梁不高但却很挺,只是像个面瘫一样绷着脸。
礼毕,周钰冷冷地道:“既然都到了,那就说正事儿吧。我从司寇那里要了件案子,你们先试着能不能侦破。”
中堂中的五个青年五脸懵逼,不是说让他们来做人质么?做人质不是什么事儿也不干,整天吃喝玩乐?偶尔被楚王叫去训斥一顿解解气?
现在怎么要让他们帮着司寇去抓贼?
周钰没理会发愣的众人,朝外面招了招手。
一个司寇府的小吏跑进来,拱手行礼:“中郎将,诸位公子、侯子,小人名叫卫安,由我来说一下此案的案情。这件……”
秦虹打断卫安的话,对周钰道:“王子……”
周钰纠正道:“叫我中郎将!”
秦虹改口道:“中郎将,我等好歹也是公候之子,您竟然要我们去司寇府抓贼?”
周钰的表情一成不变道:“朝廷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养老的,是要培养你们成为朝廷的可造之材!司寇府维护国之治安,是五官中重要一环,我都要亲自过问,还请不动你们这些‘公候之子’出手?”
秦虹温怒道:“那也……”
周钰训斥道:“要么去查案,要么去司马府喂马,你自己看着办。”
殷睿在秦虹后面小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道有点好奇,周钰想干什么?
秦虹涨红了脸,冷哼了一声:“秦国人可没越国人这么胆小。”话虽这么说,不过他却没有继续跟周钰唱反调。
殷睿耸了耸肩,没有跟秦虹理论。
卫安接着讲案情,原来最近京城有不少国人和底层贵族,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燃。
说他们是自燃,是因为找不到火源,跟太阳神术中的“火焰术”也有明显区别。
最近发生的两起自燃,一起是一个少妇正在大街上行走,突然发生自燃,她的惨叫声让整条街的人都留下心理阴影。
另外一起自燃,是一个国人本来跟朋友约好出行,可是那人却迟迟未到,朋友找到那国人的家里,只在他床上发现了一摊灰烬,而被子、睡袍皆是毫发未损。
毕竟这个世上是存在神术的,一个两个人自燃到也算正常,可是隔一两天就来一次,在有神术的前提下,也算“超纲”了。
司寇府查了一个多月,也没能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也没能查到导致那些倒霉蛋自燃的真相。
等卫安说完,五个公子已经被这起的案子所吸引,即便没准备出力侦破,也准备深入了解一下是怎么回事。
殷睿想了想,便问卫安:“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人?”
卫安答道:“26人。”
殷睿又问:“他们的自燃地点或者自燃时间有没有什么规律?”
“没有,地点遍布整个京城,时间更是没有规律,白天夜里都有。”
秦虹则问:“那死的那些人有什么共同特征?”
“年龄老少皆有,有富有贫。”
周祥跟着问:“秦公子的意思,是问这些人有没有到过同一个地方,见过同一个人?”
秦虹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想问就你想问,我没这个意思。”
周祥微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等着卫安回答。
卫安想了一会儿才道:“现在为止,并未发现他们去过同一个地方,或者见过同一个人。”
这时候坐在主官位上的周钰道:“你们可以随司寇府的人去现场看看。”说完,周钰便起身离开。
周钰一走,秦虹道:“咱们大可以分成两组,多去几个现场看看,然后回来一同参详各自找到的线索。”
“可。”周祥道:“我跟越公子同行。”
宋国公子商达,以及齐候之子齐平,与秦虹同行。
出了中郎将府,周祥邀请殷睿共乘一车,殷睿没有拒绝。
马车缓缓前行,周祥问:“对于此案,越公子有何高见?”
周祥上唇的两撇小胡子很别致,殷睿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的脸有点像是鲶鱼。不过周祥好像对自己留的小胡子颇为得意,有事儿没事儿就捏一捏、捋一捋。
殷睿答道:“在下对破案之道并不精通,光听还没听出什么端倪来。”
周祥笑道:“我估计啊,咱们一会儿到现场,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也对,司寇府的人精通侦查,他们没找到什么线索,我们也够呛能找到。”
“非也。”周祥道:“这件案子一听就是件无头案,把这件案子交给我们,只是让咱们有点事情做,不至于闲着到处滋事罢了。”
殷睿微笑道:“鲁公子高见。”
接着两人一同露出了“英雄所见略同”的微笑。
谈谈说说间,天已经大亮,两人随司寇府的卫安,来到那处国人在床上被烧成灰的现场。
在整个楚王朝,民众分为两种,一种是国人,一种是贱民。他们虽然都是自由人,不过前者是有固定田产,或者在国府当差,而后者则或者是商人,或无田产,或者是无稳定收入。
被烧成灰的这位国人叫魏阳,在城外有几十亩良田,他名下有两户隶农,以及两个伺候他日常起居的奴隶。
像这样的国人,在京都内城一抓一大把,如果不是接连有人自燃,也不会惊动司寇府出力侦办。
殷睿和周祥查看了一下现场,果然如卫安所说,人都烧成了灰,可是睡袍和棉被却只是多少有点黑色的痕迹。
这个情景多少有点诡异,特别是那件睡袍,它主人都死了,它却还“躺”在那里,似乎随时都能自己站起来。
殷睿问卫安:“魏阳死了之后,他的田产归谁?”
卫安道:“魏家并未分家,他的田产只是魏家分给他的个人用度,魏阳尚未婚配,他死后田产自然会被魏家收归,充当公田。”
殷睿又问:“魏家的经济情况怎么样?”
“还说的过去。”卫安答道:“这个魏家是河间魏氏的一个分支,祖上曾经在京城做过小吏,所以在京城有些田产。魏阳这一辈只有两个嫡子,五个叔伯兄弟,几百亩良田足够他们的日常开销。”
一旁的周祥问卫安:“不是说还有两个奴隶伺候魏阳起居么?”
卫安道:“其中一个已经病死,另一个则被带回了魏家充公。”
奴隶跟牲畜、田产一样,也是财产的一部分。
卫安又补充道:“问过了,那个奴隶什么都不知道。”
周祥却道:“把他叫来我们再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