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袁世凯扯着袁世辅、袁世彤，走向一个小土堆，在上面坐下。接着，他学着汉子教的那样，对袁世辅和袁世彤不慌不忙地捏着嗓子说：“俺的文武大臣呀！两个老兄弟爱卿，你两个慢慢平身子躺地下。记住，回去我给你们逮蛐蛐儿玩。”继而，他又想起来一句，马上仰起脸，高声喊道，“上朝当皇帝！”
孩子们按他所要求的，都跪在地上，大声喊着：“四少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世凯心里乐得痒痒的，哈哈大笑，对他们说：“这样乱喊不好听，你们一齐喊。一个人再多给一个柿子。”
黑大个儿闹着说：“不中，得给两个。”
袁世凯点头同意了。
孩子们又一遍高声喊着：“四少爷万岁万万岁！四少爷万寿无疆！”
恰在这时，一个孩子放了一个响屁，臭得后边的孩子直骂他：“你个放屁虫！”两人要扭打起来。
袁世凯大声说：“还想吃柿子不想？”
两个孩子很快安静了。
接着，袁世凯让他们再做几遍，说可以让每人再多吃几个柿子。孩子们喊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有劲。袁世辅、袁世彤一起平着躺在地上，听着喊得那样响，也不禁咯咯笑起来。
突然，袁世彤哭了，袁世凯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他屙了一裤裆。孩子们赶忙跑过来，七手八脚，一阵忙活，给袁世彤擦干净，等着袁世凯让他们吃柿子。
太阳已经升起来，红彤彤的，满身朝气。
袁世凯给孩子们分了许多柿子，说吃不完可以带回家去。望着他们贪婪的样子，他高兴得直笑。忽然，他盯着黑大个儿，对几个孩子说：“来人！把这个黑大个儿给我杀了！刚才他带头闹事。”
一个孩子说：“没有刀啊！”
袁世凯说：“笨蛋。用手。”
于是，两个孩子用手去掐黑大个儿的脖颈儿。黑大个儿一疼，给他们一人一拳，打得两个孩子直哭。
袁世凯说：“谁叫你们真杀的？用手啊，用手当做刀，比画一下不就可以了吗？别哭了，再多给你们俩一个柿子。”
两个孩子笑了。
柿林上空，鸟儿往南天飞去，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嘎吱叫着飞过。
孩子们抬头望着雁群，有的说：“大雁飞得真整齐呀！”有的问：“大雁往南飞干啥呢？”有的孩子咂着嘴说：“大雁真肥呀！捉一个杀了吃，够一家人吃几顿。”不知是谁起了一句歌头，孩子们齐声唱了起来：
南来雁，
北来雁，
都上俺家来下蛋！
吃不完，
喝不完，
临走给你盘缠钱！
雁们好像听明白了，一阵阵鸣叫着，排成“人”字向南天飞去。
孩子们走出柿林，继续追逐、玩耍，似乎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们忘情地闹着、斗着。袁世凯一直愣在那里，望着远天的云，喃喃地说：“大雁飞过，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呢？人要是像雁一样能在天上飞，那该多好啊！”
一群又一群雁飞过，孩子们不再理会它们，继续做他们的游戏。他们并不理会发愣的袁世凯，似乎不认识他。
袁世凯皱紧眉头，心想：远方是什么样子？有城关大吗？
雁群无限凄凉地叫着远去。放眼南天，袁寨在辽阔的天穹下，显得那样渺小，和周围的村庄没有什么两样。
城关赶会的事，不断揪起袁世凯的心，让他疼痛。雁儿，雁儿，你为什么要往南飞呢？南方，又该是一幅什么样景象呢？那里的南蛮子，真的都是又狡诈又阴险吗？那里的秋天，也有这样的柿林吗？记得家中唱堂戏时，戏文里有“打马来到江南地”的唱词，什么“春三月莺飞草长”，有那么美吗？看柿子的那个汉子说，南蛮子怕挨打，一见血就跑哩！
他自个儿笑了。
袁寨东头，几棵合腰粗的古槐上架着几个老鸹窝，孩子们没事的时候，便爬上树，把窝里的小鸟儿端走，惹得成群的老鸹在树上盘旋着，哀鸣不停。村子里人劝孩子们别再闹，说树上住着仙家，这些老鸹就是神仙的化身，得罪了仙家，会怪罪人的！
孩子们不理他，继续闹腾。他们在树上打闹，飞猱一般在树枝上攀缘。玩累的时候，孩子们坐在枝丫上骂着、唱着：
东哩东咧西哩西，
敲起来铴锣玩把戏……
歌声随着云彩飘来飘去，从孩子们的嘴里飞向四面八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