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本没有在意，顺着马虎的话说：“本来无所谓吃肉食、吃素食。吃肉食的人力量大，常要杀人做狠，人怕他，却要羡慕他；吃素食的人，心里软，吃不到肉食，又说吃肉的人不如自己，模样上要秽得多。做人，应该吃肉食，也应该吃素食。饺子好吃，就因为里边是肉馅儿，外边是素皮儿。人要有菩萨的心肠、面孔；也要有屠夫的好手段，用好刀子。”
周先生越听越高兴，情不自禁地拍案，说道：“嗯，好啊！我有两个学生，都如此会读书，有幸，有福。你们以后就要这样勤思。曾子曰，吾一日三省吾身。不要光背而不思想，滔滔流水才生精灵啊！”
袁世凯和马虎对视着笑了。他们开始喜欢这位先生，平日有空儿到街上去时，总忘不了给他买上一瓶好酒和上等的点心。
周先生得了酒和点心，对他们更和蔼了。
这天，周先生他们三人在屋外小坐。马虎问周先生：“先生，您学问这样好，为何不去中进士呢？若中了进士，说不定如今已是侍郎、尚书。”
周先生微微点头笑了，说：“进取功名，是俗人家心肠。人终日将精神都融于书本之中，虽能高中，又有何用？此不过欺世盗名，夺得一个光宗耀祖的牌儿罢了。我读书，不讲有用或无用。若凡事都以有用去衡量，便违背了圣人的原意。”
袁世凯说：“照先生这样讲，功名不是骗人的手段了吗？”
周先生若有所思，拉着他们说道：“是。这完全是一个骗局。世间的道理，哪里是圣贤的几句话就能一言以蔽之的？朝廷用功名来骗天下的人，只不过是变着法儿让人用文字锁住了心肠，束缚住了自己的头脑手脚。得到重用的有真才实学的文士太少了。文士则以此猎取功名，跻身于仕途，求得封妻荫子，实在猥琐得很。相互之间，他们都是在骗。不过，若能高中功名，还是可以的。要想明白，才能活得好。只是，你们不要把功名看做唯一的活法。”
马虎说：“先生，您看透了世间的情理。我们读书，应该实用一些。咬文嚼字，附庸风雅，像女人一样搽脂抹粉，不过是装点这臭皮囊。对不？”
周先生摇摇头，说：“也不能全这样讲啊！书分几种：有益智的，让人饱学多思而聪慧；有愚人的，让人苦学不思而愚昧未开。做官儿要读书，多读书，思他人所不能处。一部《资治通鉴》，讲的都是往事的走马灯，该有多少道理让人明白啊！”
三人谈着，银杏花落了一地，像雨点儿一样洒在他们身上。
周先生对他们说：“我观你二人气色，性情不凡，你们都非做学问之人。若得机会，都会不亚于孙仲谋的。马虎，你才思比世凯要快，而无世凯之稳。世凯，你雄浑胜过马虎，而缺少骄横之气呀！一个人要敢领天下之先，无所畏惧，方能做领管天下的大事业。”
马虎和袁世凯频频点头。
二人时时往风雪楼中跑，周先生并不太多指责他们。有一次，他微醉，竟对二人说道：“天下英雄都是采花的手儿，若没有娇美的姑娘，哪得天地间的灵气？你看那汉高祖、宋太祖，更不用说那唐太宗，都是年轻时采得百花酿成了蜜饯，才有辉煌无比的大气势。还有这东吴孙仲谋，又何尝不染春？无春不为花，无色不为香啊！唉，我这辈子，就是模样儿太丑了，上不得台面，少了多少风花雪月。掌嘴，掌嘴，说得太多了。”
袁保庆越来越发愁：两个孩子如此爱往风雪楼中来往，哪里是读书？分明是纵贼窃香纳玉！便动了辞掉周先生的念头。
两个孩子知道了袁保庆的意图，都为周先生求情，决心读好书，再不胡闹。
袁保庆一脸愠色，没有辞退他，却对他冷落多了。
周先生当然有所察觉，常将行李收拾好，等着袁保庆一发话自己就走人。讲课时也没以前那种神采了。
袁世凯看在眼里，悄悄对马虎说：“先生长年在外，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多寂寞。我们兄弟为何不替他解个闷儿？”
马虎眼珠儿滴溜一转，便和袁世凯商量出一个事来。
他们两人来到了风雪楼，同往日一样，与她们调了一番假情假意，对她们说：“你们中有谁愿意随我们兄弟两人，下到凡间呀？”
□□们叽叽嘎嘎，争着说自己要去伺候两位公子，卖弄不尽的骚情。
马虎伸出手指，说：“只要一个。”
□□们又叽咕起来。有的说侍候两个男人，那是不是有点儿太让人累了；有的说这样也行。
袁世凯笑了，说：“你们不要误会，不是我们兄弟两人受用，是一个比我们强得多的受用。”
一时静了。到底还是有个□□挺身走出来，说自己愿意，只要别人不嫌弃就行。
马虎看她长得还算标致，就和袁世凯一同与老鸨谈妥，付了一些银两，将人带回去了。
周先生一见，脸红透了，连连自责，声称不合情理。袁世凯和马虎相视一笑，走开去，把那姑娘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