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钓鱼巷
如今，沈雪梅哪里去了呢？
袁世凯向周围的人打听，有人说沈雪梅走了；有人说沈雪梅被盐商抢去了；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沈雪梅遭受恶少侮辱后，投入秦淮河了。袁世凯听后，头昏沉沉的，心里早已乱作一团。
天上灰蒙蒙的，风将云朵撕得一块一块的。秦淮河静静地淌着，没有声响。
飘雪了，起初是夹着细雨，慢慢地越飘越大、越紧，如铜钱般大小，漫天飞舞。
袁世凯站立在寒风中发愣，任漫天的飞雪粗暴地裹挟着他。
快到天黑时，秦淮河已经被雪覆盖住了，岸边的楼房瓦舍全都披上了银装。茶楼上的灯火又亮了，星星点点的。有人大声惊呼着，说南京城有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有人接着说，这是贼雪、寇雪，南京城不是有瘟疫，就是要死个大人物了。他们说，此雪不是吉祥物。
袁世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心里想着沈雪梅，胸口感觉有点儿闷，隐隐发痛，头也有点儿晕。他感到空荡荡的，又累又饿。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钓鱼巷的一条小街，在一家酒店里胡乱吃了些酒菜，精神才稍好一些。这才想起，他一大早到现在，都只为寻找沈雪梅到处奔走……
袁世凯付了酒钱，正要离去，忽听背后有人喝道：“袁公子，慢走！”
袁世凯抬眼一看，一群无赖少年正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一个磨墩儿般厚实的家伙。袁世凯知道，这家伙名叫纪遂，是南京有名的活老鬼，经常领着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打打闹闹。为了争夺沈雪梅，半年前他们在清凉山、雨花台已经有过多次交锋。当时两伙人马旗鼓相当，都没能占上便宜。今天，狭路相逢，他们倒是人多势众，而自己却孤身一人。
袁世凯笑了笑，做出十分客气的样子说：“怎么，纪大哥你们吃饭没有？若没有吃，兄弟我请诸位喝几杯！”说完就喊堂倌。
纪遂恶狠狠地说：“袁大头，你个侉子佬儿，半年没看见你了。你把沈雪梅藏到哪儿去了？告诉爷爷，今天若不交出人来，老子就要废了你！别说你的老子是个盐官，即使是一品的总督，老子也不怕！”
袁世凯猛地一愣，焦急地问道：“怎么？难道你们也没有见过她？我正到处寻她呢，我确实是在到处寻找她。”
纪遂轻蔑地一笑，挥手道：“上！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袁世凯，你个王八蛋还想蒙混我！你装得倒挺像啊你。”
一群人猛地扑了上来。
袁世凯顺手操起一条长凳，砸向冲上前来的两个家伙。
他很后悔自己太大意，今天出门时没有带刀，若有半点儿疏忽，恐怕就会有杀身之祸！
情急之中，他拎起长凳当刀舞动，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耍得滴水不进。几个家伙想上前也不得。可时间一长，他渐渐感到力不能支，手臂累得酸疼酸疼的。于是，趁一个空当，他跳出圈子，随手抓起几只酒坛，向恶少们猛砸去。满地都是酒，有恶少滑倒在地。
桌椅都砸翻了，袁世凯边打边退，瞅一个空当，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刀，迎向恶少，猛一阵乱砍。
纪遂眼看着袁世凯被逼向墙角，他舞起长刀，大声喊叫着，冲上前去，要亲手砍倒袁世凯，以解心头之恨。
袁世凯一勾脚，踢飞一把又一把凳子，向悬挂的灯盏砸了过去。只有片刻的工夫，酒店内便漆黑一片。恶少们惊呼着。
纪遂喊叫着让人把守住门窗，袁世凯顺着声音砸过去一把凳子，纪遂“啊”地叫了一声，接着是一声重重的倒地的声音。
门窗都被封死了，袁世凯左右砍杀，仍然没法儿脱身，像飞猿般在几间屋内来回跑。
有人将灯火又点燃上了，袁世凯再将灯火砸灭。很快，他们点燃了几支大火把，将屋子内照得一片通明！
袁世凯又一次被逼到墙角。他一会儿挥刀乱砍，一会儿拾起方桌、凳子乱砸，力气渐渐不支。他的身上也被砍伤了几处，鲜血直流，疼痛难忍。
纪遂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恶声喊着要将袁世凯乱刀砍死，一边叫人用桌子挡住大门。
袁世凯东躲西闪，飞身掠过一个手持大火把的家伙，顺手夺过火把，把刀往口中一衔，借着一只凳子跳上屋顶的大梁，将火把往房顶点去。酒店的屋顶本来就是些竹子和白纸，一遇火很快就燃起来。酒店的老板和堂倌一看这等阵势，早吓得弃店而逃。
袁世凯身上也着了火，他用刀挑起一团团火往下面扔去，桌子、凳子相继燃烧起来，酒店内很快变成一片火海。
袁世凯大喊一声，纵身跳了下来，左冲右突，前斩后砍，越杀越猛，刀锋直逼向纪遂。纪遂本来被砸了一下狠的，头还疼着，又见袁世凯这等勇猛，早乱了方寸。袁世凯扑向纪遂，将他的刀奋力砍飞，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拿刀尖顶住他的喉咙，逼着其他人把刀扔在了墙角，命他们将门打开。那些人无不乖乖地从命。
门已打开，巡夜的士兵冲了进来，将人一并带走。
纪遂的喉咙被捅破，血流了满身，倒在地上像一头死猪。他的脸被烧得变了形，黑炭似的连着一根脖子。
袁世凯趁着混乱之际，早已从后门逃走。
夜风吹拂着他的脸膛，他稍微清醒了些，努力辨认着回家的路。他想，神鬼怕恶人，江南的少年，原也是这样不禁打。若将来领兵打仗，是不能用南方人的。他们太狡猾，过于精明，怕死。这样的人，会卖命吗？
一只蝙蝠猛地掠过他的头顶，他本能地朝地上一蹲，仔细观察了周围，见没有什么动静，才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