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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幸福的拼图(2)

在此同时,受到我们职业生活所支配的流动性和地理位置性的改变,则是我们想要通过更实际与更真实的交流,来彼此保持关联的一种企图。然而我的第三种关切,正是源自尽管人们的生活已经如此彼此相连,但却远比过去更为疏离的事实。我们只能提醒自己,在都市和工业化社会中几乎已经完全瓦解的大家庭结构或网络、离婚和单亲家庭的高比率、信任受到腐蚀、真诚友谊的消失不在,这些都被认为是不幸福的因素。如果说孩子由单亲家庭养育长大已经逐渐成为现代生活的特色,那么孤独变老也是另一个逐渐增大的特色。由科学和医学所赋予延长的生命,却被用来作为寂寞与遗弃之苦的延长,这真是讽刺。

第四个理由是从涵盖所有年龄层的心理疾病、酗酒和相关犯罪的增加中所发现的。然后就是自杀,这是社会缺乏情感和心理支撑的一个明显迹象。这是未能在生活中看到任何目标,以及失去对幸福渴望的一种症状。而在许多社会和美国的最新统计中,感到沮丧低潮的比率似乎也是很高的,在这方面令人相当忧心。

第五个理由则是令人更加难以抗拒的物质至上主义道德观,它让我们以如咒语般和根深蒂固的信念“拥有更多永远是更好的事”来自我哄骗,其结果产生的放纵不受控制、不计代价的经济成长叫人完全无法忍受。我们不只是生产更多来消费更多,而是很明显地生产过多与消费过多,而且还同时在这个资源有限的世界上排放大量的危险废物。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的成长都是在达到成熟之后走向死亡。而我们的成长却是一场愚蠢盲目以及毫无目的的旅程。

有足够的证据显示,就像会毁灭掉宿主的癌细胞一样,我们所建立的这种成长对人类来说就如同癌症扩散一般。这种以无穷无尽成长的宗旨为基础的经济模式,实际上是大错特错的。

当然,我所列出的这些并不是详尽无遗的,这只代表了部分学术界和媒体已经投入更多的专注,因而比较受到大众关切的议题而已。我们贤哲的不丹国王,在他还十几岁那么年轻时,就已经为国家抉择出一种发展的步骤,其目的和手段应该要能正确地反映出不丹身为一个进步的、寻找集体幸福的人类社会的价值。在这样的情况下,当代这种纯粹以经济成长和收入为基础的模式,被视为严重的错误和妄想而遭到摒弃。

GNH的本质

GNH提供了一个整体的、全面的和人性的发展途径。首先,它是为人类的整体需求而奋斗——包括身体和心理的幸福健康在内。它的推论是,当物质发展不可否认地,促成了身体幸福健康的提升时,我们的心理状态,这部分可能是更重要的,却不只是受到物质环境所影响。

而身为第一点的必然结果,第二点就是GNH在寻求促进一种有意识的,从内在对幸福的追求,以及能够和对外部环境有益的管理与发展协调一致的必要技能。

第三点,GNH认为幸福不应该被对待、或被视为另一种可以通过个人来赚取的具竞争性物品,它赞成幸福是在“社会更大量的良善为个人取得持续的幸福,提供了最好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下,去追求与实现快乐的概念。更进一步来说,在了解到幸福可能不是一种可以直接交付的财货与劳务时,GNH坚决认为,幸福是太过于重要了,以至于无法只把它纯粹当作是个人的责任,而没有让国家在其中扮演一个直接的角色。为了达到这个目的,GNH强调集体的共同幸福必须直接通过公共政策来处理;在这种政策下,幸福成为发展项目和计划中一种非常明确的标准。

第四点,由于幸福是全体国民不分个人或集体最普遍的愿望,因此它超越了意识形态或是具有争议的价值观。以GNH为基础的公共政策将远比那些以制式的经济工具为基础的政策,较不那么主观武断。

第五点,任何认真严肃在追求幸福的国家,会是一个开放、民主和进步的国家,它在有关化解争议和念及与邻国和平共处的需求时,会具有安抚与调解的功能。在这个引发出自相矛盾冲突的全球化世界里,需要的是致力于分享和带领人民朝向幸福迈进的领袖,而不是那些为了在全球市场获取更大利益而走向战争的领袖。

迈向GNH的社会文化倾向

大量着墨于佛教文化的不丹传统政体,一直都在带领国家走向GNH。1675年不丹宣布了一份相当于佛教的“社会契约”,也就是所有众生的幸福,以及佛陀的教诲是彼此依赖的。1729年的法典更进一步要求法律必须要促进众生的幸福。就像大家所普遍认知的,我们一般所称呼的佛教学大半比较像是有关感情和情绪的管理。因此,在不丹这个传统社会中,大量文化认知和教育的目的,在于使心灵处于能赋予或导致众生幸福的良好状态。比起驯服大自然和试图操纵世界,启发内在自我和人性是更为伟大的任务。

不丹的政策回应:GNH的四个核心

对我们来说很明确的是,在一个承担着集体共同幸福责任的国家中,GNH 必须是公共政策的一个重要主宰。而GNH作为一个去除障碍、走向幸福的社会与经济变革计划,必须要专注于公共政策的内容和本质。而去让这个国家的制度安排,反映出这项价值则是有其必要的,即使只是去深思一个国家的GNH应该是什么样子,就已经非常具有挑战性了。一个现代的发展中国家或是自由民主国家的本质与理论基础是广为人知的,但是一个国家的GNH结构和进程则尚未被清楚定义。如果要去定义的话,应该要和日益受到欢迎的自由主义国家、或是摸索前进道路中的社会主义国家做出区隔。GNH政治经济体的本质是什么?什么才是适合GNH的社会福利、法律和宪法基础?什么是它的教育和卫生政策?政体必须做什么改变?诸如此类。

要去开始谈这些基础原则之前有许多的问题需要审视。此刻我甚至没有资格去暗示不丹是一个GNH国家,尽管不丹对此心怀向往。借由像这样子的讨论以及对幸福的研究,我们希望在持续雕琢出与GNH并存一致的公共政策之际,能够发掘出课题并且学习。

不丹国王将提升人民的幸福视为一项严肃的国家责任。他亲自引导了主动积极的公共政策规划,而这些规划转而成为那些需要优先处理,以及处理稀少资源耗费等发展计划的指导方针,而这导致了被不丹人普遍视为GNH核心的四项计划性策略。它们被认为是能为每位公民以理性和公平的成功机会来追求幸福、创造出规范的明确方式。由于我的国家大小和发展水平,就如同先前所提到的,是一个小型而且大部分仍然很传统的国家,所以我们也确实能了解到这些核心可能不必然能够获得普世的应用。

这四大核心是:

一、永续而公平的社会经济发展二、环境保护三、文化的保存和发扬四、促进良好的治理对于理想发展的政策领域来说,这些主题的领域很可能是不完整的,但它们确实包含了以取得预期目标为主的重要领域。在建构和强化这四项核心时,我们试图去留意它们的相互关联性,在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借此来确保整体的发展。只有在像这样的整体观点下,当某一部分的成本支出造成耗损时,才不会在其他的部分重复发生。我还要补充的是,GNH的代替性政策架构是绝对可以想象的,看看这场会议可能在这方面产生什么脑力激荡,将会是非常有趣的事。

永续和公平的社会经济发展

物质主义发展的必要性,很明显地是要从多数的全球人口所面临的经济苦恼程度来看。以最难堪凄惨形式出现的无知、疾病、匮乏、贫穷,仍然是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所面临的挑战。要杜绝穷困,基本的经济成长是绝对必需的。因此,对许多国家以及我们全球共同体的庞大部门来说,肉体要生存下去确实是每天的挑战,经济政策也的确是最受到关切的。确保工作和生活能够有保障是获得幸福的前提,对这些人而言,经济政策就是幸福政策,而不是其他的。整体来说,要带动经济发展显然要有四项考虑来引导GNH。

第一点,在一个GNH的经济体中,其经济活动所选择的手段和本质,和它们所导致的经济成长与发展是同样重要的——而这两个名词在意义上则有相当的不同。由真实进步指数(Genuine Progress Index,GPI)所进行的一项研究显示,一个GNH的经济体,和相同水平的成长与相同经济规模组合的经济活动,在性质上必须有所区别。

第二点,一个GNH经济体的测量系统必须不同于传统的GDP计算,它必须去衡量家庭及其成员的社会与经济贡献的价值,以及在幸福的因素里闲暇时间和娱乐所扮演的角色。这些指标必须不能偏重于消费。它必须要考虑到对社会、环境和人力资本的保护。

第三点,一个GNH的经济体必须专注于对获得幸福的手段进行重新分配,经由对收入的重新分配而产生的幸福会更重要。这不只是伦理上的主张,而且是因为我们无法从生活在一个人们虽不完全是、但比较是从财富或消费中,去获得满足的这种扭曲认知的现实世界中逃离。这种在无理荒谬的不平等中,只为了爱面子充场面,别人有什么自己就也想要的恶性循环,正是迈向共同幸福的障碍。然而,在一个GNH的经济体中,我们对于生活实际而且是绝对的需求这些理念的定位,以及在实现这类需求之后去获致满足的能力,在本质上几乎是一个不可能但又无可避免的挑战。

第四点,一个G N H 经济体必须是可永续生存的。满足我们眼前的需求必然不能以剥夺我们未来的世代为代价。布伦特兰定义(Brundt l a nd definition)——这是家族结构中不同世代之间(intergenerational)、同代人之内(intragenerational)以及地理上的永续关系。

与环境的对话

现在我们谈到环境。从对幸福的研究看来,环境和生物的多样化似乎和幸福不是有很大的相互关联。很明显地,这部分原因是由于没有人试图郑重地去计算幸福和环境变量的对比。然而,在考虑到我们的健康和审美经验,是取决于我们周遭的物质环境之后,很难去反驳环境在日常生活,以及提升人类幸福上的价值。

这对生活在极端脆弱无力环境下的不丹人民来说尤其正确。在农业社会中,就像大多数的不丹人一样,生活不仅仅是几近于,而且是在本质上就直接取决于他们当前自然环境的富饶与否,而这可以赋予他们自由、健康卫生的食物、医药、快乐以及许许多多的必要物质。我认为,即使是我们感官上更好的发展,就算不是每天,也是要取决于我们日常对自然环境的接触。因此,我认为幸福和自然环境存在着可论证的关系。

基于我们对环境和幸福的直觉感知,以及我们忧心在喜马拉雅生态下,愤怒的大自然受到损害所带来的立即后果,不丹人大力推动了绿化和生物多样性的保护政策。以先前所放弃的工业和商业机会来说,实现这些政策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不过如今我们的国家比记忆中更为翠绿,有26%的土地贡献给寺院,大约65%则被森林所覆盖。

但是只采取地方性或全国性的行动还是不够的。还有那么多的外部因素对我们的生存能够产生直接的影响。比如说全球暖化已经导致冰川后退出现明显可见的警讯,这些冰川是我们河流系统的源头和自然的调节者。至少我们可以说,对于第三极地区,也就是喜马拉雅山的所有冰川,很可能在未来30年到50年内消失的预告,是令人感到害怕的。

从1967年开始就研究冰川行为的不丹地质和开采部门,所发表的最新报告一点也不令人感到振奋。不只是不丹最终可能变成不毛之地的沙漠,这个过程将导致毁灭性的苦难并且影响深远。更多的信息是,不丹很多肥沃的山谷,可能会被冰湖溃洪(GLOFs)一扫而空,而不再是这个世界山林地区一个珍贵的景象。这一切的影响对于生活在喜马拉雅山任何一侧的25亿人口,以及这整个世界的安全来说都是令人难以想象的,特别是在考虑到水荒问题已经是一项主要的关切时。这不只是马尔代夫和其他地势低洼岛屿,以及沿海地区的不动产会有风险,除非温室气体的排放受到控制并且降低,否则的话,由于臭氧层耗尽,导致有害的太阳照射,对不丹的伤害可能比那些低海拔国家更为严重。

我们这个世界迫切地需要承认,地球就像个必须去喂养和照护、肉体凡胎的有机体。它亟须接受很多的证据来证明,当大自然神奇的再生及充电能力正在消逝之际,我们有限的自然资源也正在耗尽。有人就把不丹称为我们这个生了病的地球庞大身躯的施针治疗穴位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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