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四
“东市驱木车，镀笼跳青蝈。红木停凰雉，临渊行兰舟。垂髫三两载，赤脚扯渔筝。驻马椒兰林，夜衣行短歌。”
俗话说得好，婚姻最大的敌人是平淡度日。在我致力作死的和离书事件里，平淡二字看来被彻底铲除了。
我仰头看着天，一嗒一嗒晃着脚，手里转着个宝盒。小安子骑着个小黑马和我的马车齐头并进，时不时对我侧目。
我不愿低下思考的头颅，挑眉无声发问。
小安子极为隐秘的翻了个被我发现的白眼：“夫人手里的玉匣子装的可是……”
“啊，是啊，就是半旬前陛下赐我的诰命文书嘛。”
小安子无语，胯下的黑马打了个响鼻。
“小安子，我记得你记性不错，本朝以来被赐文书的有几人？”
“本朝历经三十七载，诰命四十六人，敕命八十二人。”
“陛下为政清明，受封加爵之数比起先祖实是少了许多，诰敕所赐无一不是确有奇功的伟女子。”我接过小安子的话，后者向我淡淡一瞥，“可我又确实没有功绩在身，陛下赐封我诰命夫人又是怀哀调离京城的时候，摆明了是惦记你家老爷的。说不定去京外镀一层金回来好继续冲业绩呢，开心点。”
小安子撇了撇嘴，也不顾及表面主仆的关系：“调回京中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看那些……算了和你这个没出息说来做甚。”
我冲小安子笑笑：“我是没出息，京外不也挺好吗。”
手上玉匣子丢给小安子，趁着马车将停未停一跃而下：“劳烦一路脸上都能刮腻子了，你且帮我收着，我去河边洗漱个。”
小安子一脸想反驳要跟上，身后却传了来传召声，上前了两步终是作罢。
我也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跟着，走到河岸扎了裤腿子，洗了把脸。想着他们还要歇息整顿，便蹲在岸边搅水玩。
作为官员家眷，身无任职，白衣出身，本不能也不该过问政务，但猜一猜又不犯法。和离风波过去不足月余，怀哀就收到离京调任，皇上又赐我个诰命文书，让我离京得风光又体面。这不经让我瞎联想到什么东西，但平心而论，为我，怀哀可能吗？或者……疯了吗？
不可能专是我那一封和离书让怀哀起了离京的意思，这里面应该别有文章。
对于当官的人来说，不可能不清楚京内京外意味着什么，一次离京调任，可能就是一辈子不得志。别人或能一笑了之，怀哀却不可能……
白衣出身，又无贵胄世家裙带关系，唯有党【】派中尚有人脉。三十一年中举，入翰林提修撰，为仕第一步就走的颇为艰难，隐忍打磨四年。逢黄河水难兼随行官员，终有机会崭露头角。后加巡抚视察岭南、剑南、江南一带，深得民心。归京后两年内几度直言纳谏，提吏部侍郎……
过往履历谈不上顺遂，贵在干净。朝中党【】派林立，纷争最盛那几年，怀哀正好远离朝堂。归京后屡建奇功，提数案，偏的皇上宠爱，正是炙手可热之时。对于怀哀这种白身恰正是仕途转折点，断不该离京。
就像是你搞了几年基建，终于可以大展拳脚，来一波质变的时候，你却说“我就是爱搞基建，我不求发展了，我就想回家种田。”一样浪费时间，不求上进。
最怕的还是……若是此时遭受打压，怕是一辈子都难爬起来了。怀哀是心有丘壑，有大野望之人……我跟随入京这两年夹着尾巴做人惯了，朝堂上的事为了避嫌也不敢多听。如今手头消息有限也分析不出个什么，反正怀哀都没到我跟前叫苦叫难，就装作还是好日子过着吧。
掏出路上摘来的一片两个巴掌大的叶子，解了方便行路扎束简单的发髻，揉开头发，盛水往上面浇。
怀哀调任到岭南，我们一行人已经行路十几日。本来日子就过的“清贫”，随行的人员更是少之又少，除了朝廷派来当临时工的外，自己人大约不到十个。还是我实在选不满，怀哀又添了几个才有如今规模。
其中这小安子是前两年皇上御赐的，听说以前是主要管安保那块的太监，看着面皮年轻，一开口总老气横秋。跟我搭话三句不理训人，活像我爷爷辈的人。
小安子平日也大多侍奉怀哀，跟我碰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这几日怀哀虽在调任途中，却因事发突然，接洽善后事务繁冗，不得不在车上赶作业。小安子就调配到我身边，负责保护，看管以及和我扯淡的要务。
夏末还未立秋，可河水已有些微凉，洗着也不甚舒服，正打算再揉几下便算完事，忽听见有人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