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得月开口,适时打破两人尴尬的气氛。
“小陈,你看着那只怪物,别转动。”
陈晓楠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吱咯吱响,“我怕……”
“别怕…放松…看着它…”
“看着它…”
“放松…”
苏得月的声音极富有蛊惑力,轻柔中带着诱导的意味。
陈晓楠神差鬼使般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那只安静的怪物。
怪物的黑雾慢慢散去,露出其中光滑白腻如蜡油的躯干,它也抬起头,明明没有眼睛,偏偏给人一种它在凝视陈晓楠的错觉。
陈晓楠吞了口唾沫,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颤声问:“你是什么东西?”
苏得月屏住呼吸。
怪物歪了歪头,那张大嘴扭曲成薄薄的一道弧度,像锋利的镰刀。
谁都没想到,那个怪物用和陈晓楠相差无几只是更加沙哑的声音,阴沉沉地回答:
“我是你的产物。”
“你到底是个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怎么会……”陈晓楠双眼无神,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面色潮红,瞳孔放大,上眼睑显著抬升。
沈枕知轻轻蹙眉。
“看见了吧?”那怪物怪笑道。
“你真是无耻!”陈晓楠怒吼。
“无耻?”怪物发出低沉古怪的闷笑声,“噗噗!我不过是你内心的一部分,父亲,你创造了我!”
“滚!”陈晓楠歇斯底里地冲它发狂,连特殊的紫绳都被他扯得绷紧,似乎要断裂,“你滚!”
“不管你愿不愿承认…就是你创造了我。”
“我的一切肮脏,我的一切贪婪,我的一切欲望…归根结底都是你。”
“况且,”怪物又发出恐怖的闷笑,“你好像也不单纯吧,又有什么资格吼我?”
“滚!你个怪物!”
“噗噗哈哈哈!我就是你啊陈晓楠!你就是我啊!”怪物发出尖锐的笑声,那种恐怖的幻觉再次出现,余将寤往后退了一步,用手堵住耳。
那恐怖的声波要把整个图书馆都震塌,诡异的恐惧让人不由自主地腿软。
这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苏得月眼疾手快地收起怪物的网把它封了回去,然后立刻把一团紫光甩入陈晓楠的眉心。
陈晓楠闷哼一声,晕在椅子上。
而紫光则渐渐发亮,半晌,一点点溢出来,最后汇聚成一面弧面的光屏。
上面慢慢浮现了动态的画面:一男一女在雪白的大床上行阴阳之事。其中男的看不清脸,而女的一脸荡漾,正是林沁源。
余将寤嘴巴都合不拢了,震惊地看着那副画面。
陈医生…居然对师母抱有那种想法!
她可是师母啊!那个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师母啊!
情感上的小人在拼命喧嚣,拒绝接受眼前的事实;理智上的小人冷笑一声,已经开始了残酷的自我反省。的确,她早该发现的:老陈提到提到师母时总是那么落寞、不甘却有带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甜蜜,即使是岁月洪波都无法抹去的情感证据。
苏得月瞥了眼一脸懵逼的青年,自然而然地想歪了,以一种过来人的优越姿态安抚:“没事,小季这么年轻,还没经历过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找女孩子。”
他略带促狭地调侃某个面色铁青的人,“以小季的长相和性格,肯定不会像某人一样这么大年纪还找不到女朋友吧。”
沈枕知面无表情,额上绷起细微的青筋,“闭嘴姓苏的。”
“啧,还害羞。”苏得月一心二用得很好,细心地把网收拾得严严实实。
余将寤看着他铁青的面色,很怀疑苏得月是怎么看出这张像是“你们都欠了我五百万”的脸中的“害羞”。
“咳。”余将寤清咳一声,打断了苏得月接下来的尖牙利齿,“话说,这只怪物其实是陈晓楠对林沁源欲念的集合体是吗?”
沈枕知接过话题,脸色变好看了不少,“对。它是主心魔之一,问题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找到其他的。”
“怎么找心魔?”余将寤虚心请教。
苏得月好为人师,顶着沈枕知伽马射线一样的目光笑眯眯地回答,“这个可不容易。主心魔和其他心魔不同,其他心魔没有自己的思想意志,就像那群学生一样,他们不过是一些负面情绪的化身,只要有人触碰到规则就会毫无意识地虐杀。”
沈枕知接过话头道,“但是主心魔不一样。主心魔是主人欲念和情绪的集合体,代表了主人最深处的欲望,往往可以视作一个人格存在,有自己的思想,只不过都挺歪的。他们可以对破梦者进行更宽泛的虐杀,只不过也要遵循基本规则,但是他们的规则都非常隐蔽,基本上躲不掉,只能正面刚。”
余将寤颔首,表示听明白了。
沈枕知看向陈晓楠,声音平淡:“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明明是没什么情绪的嗓音,但陈晓楠在听到的那一刻还是菊花一紧眼珠一转,“你们…看到了…那个…”
再接下来的话,他就满脸通红说不下去了。
沈枕知毫不留情打破他满脑子闹腾的黄色废料,“我们不会说出去。你只需要回答几个问题,什么都别瞒着。”
陈晓楠点头如捣蒜,冷汗直流,“好好好。”
“你们校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晓楠缩缩头,“这得从半个月前说起。那个时候,传出来了一件事,但只有少数几个学生和老师知道。”
“什么事?”
陈晓楠面容因为愤怒而略微扭曲,“林老师长期以来被那个混蛋家暴。”
“刘义?”
“对!我都不知道那个混蛋有什么好的,让她奋不顾身地为他做事,不离不弃。而那个混蛋怎么对待她?动不动就扇巴掌、踢人,甚至拿教鞭打她!”陈晓楠气得眼角充血,“那简直是个混蛋!”
沈枕知不为所动,近乎毫无感情地仔细观察着他,像是在观察实验组的小白鼠,“这跟你们学校的那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陈晓楠略微冷静了一些,但语气仍然很不好,“在流言传出来的第二天,那个刘义失踪了。”
“刘义失踪时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因为刚考完期中,小部分老师还留在学校改卷,大部分学生都去校外玩了。”
“刘义就还留在学校里和林老师一起改卷。但是最后林老师先走了,刘义回教职工宿舍,保安说他没有看见过刘义出来。第二天上课也没看见刘义人,大家以为他是去酒吧了,于是就嘻嘻哈哈地自习,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一失踪就这么久。”
“酒吧?”沈枕知皱眉。
陈晓楠愤恨地点头,“对。我们几个同学去喝酒的时候看见他了。”
苏得月瞥这个传统男人一眼,一脸不屑。在他看来,酒吧乃是爱的起源地,缘分的汇聚处,无知的老男人只配打光棍喽。
沈枕知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他一个,接着专心于问题:“他的失踪和学校里那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陈晓楠恐惧地瑟缩了一下,躲开他凌厉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在刘义失踪的第二天,有人在校园里看见一个浑身漆黑,手里拿着把刀.的…怪物。”
“那个怪物可怕极了。他那把刀.柄很长很细,只有一个指甲盖型的巨大刀刃。它当时还冲人笑了一下,浑身都是体液,它…在嚼那具尸体的头!嘎吱嘎吱、咔擦咔擦的。”
“目击那只怪物,是个什么日子?”沈枕知声音忽然放轻,“是雨夜吗…是全黑的吗…还是有灯…但不够亮…”
“周围有没有人…大概是几点…”
“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建筑…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陈晓楠紧绷了很久的神经被他的话弄松,“…大概是个雨天…对,没有星星月亮,当时学校的路灯也坏了,弱得很…那个怪物浑身的皮在光下会反光…对!怪物皮是黑的,脸是白的!而且很瘦,下半身全黑的折在地上,很怪异!”
沈枕知盯着他好半晌,“你确定?”
“对!”
沈枕知明显不欲多言,换了话题,“2210的王俊呢?你熟吗?”
陈晓楠面色一时不愉,“不熟…就是,借过几本书的交情。他也失踪了,在一个星期前。失踪前他就古怪得不得了,他家里又穷,只能校外打工或者半夜里偷偷去捡废品,我还撞见过一回。”
他语气放缓,不知是不是有些同情,“他可怜是挺可怜的。但是干出那种事情也没办法只能走人。”
沈枕知彬彬有礼地挑起半边眉,等待他的叙述。
陈晓楠支支吾吾地说:“我有一个朋友,看见他在酒吧调戏女孩子,而且是肢体接触的那种。”
苏得月:我严重怀疑你说的“我有一个朋友”系列就是你自己看到的吧。
沈枕知摸了摸略有胡茬的下巴,状似随意一摆手,“得月,送人回去吧。”
苏得月和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行吧。”
眼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余将寤才开口:
“陈晓楠就是那个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