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起开始编:“也不是不好,你是不知道,早些年都流行取这名儿,你往平阳城北门大喊一声思齐,整条街至少有十个八个男人回头应你...”
青凤秀眉一拧,“这个我倒没想到,这是真的吗...”
尉璞在桌下一踹刘起,“别听他胡说,照我看,青凤这名儿就挺好的,青帝乃司春之神,摄青龙之位,凤为雄,凰才为雌,凤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暮宿风穴,青凤这名字,看似女柔,实则男刚,刚中有柔,柔中带刚,正符合姑娘的志向。”
青凤细细一想,觉得他说得有理,不禁眼波含笑:“幸亏相公提点,原来青凤还有这层意思,听起来确实比‘思齐’要好,那我暂时还是不改了。这三言两语听出来,相公你定是学富五车之人。”
她可能不知道,读书人喜欢和妓女谈志向,就如首富喜欢和乞丐谈理想。
尉璞作惋惜状,叹道:“再有才有什么用,这世道,行商人家都是最底层。这不,由西湖书院转到东湖书院,还受人白眼,怎么官宦子弟就那么目白对人?”
青凤起了恻隐之心,柔声安慰他:“东湖书生素来自大,我陪他们谈了几场,也算是见识了,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本身才学也不过尔尔,我觉得还不如相公你。”
刘起终于允许说话了:“东湖书生平日里都爱谈什么话题?”
“大多是针砭朝政,他们里边好多都对神龙女帝不满,说开设夏考有违祖训,就为了给洛阳士族子弟钻空子,转移权力的机会,害他们为了准备夏考,又错过了正常的科举,白费三年。”
刘起稍加思索,说:“我平日里也和东湖书生打过嘴炮,看他们那寿头寿脑样儿,怎么会一下子想到有违祖训、转移权力这些话,谁教他们说的?”
青凤歪头想了会,“我听他们的口气,好像他们上课时就已经说起这些内容了,可能是教书先生说与他们听的吧!”
刘起之前的猜想得到印证,又问:“他们除了高谈阔论,有没有谈过想干点实际行动之类的?”
青凤细细回忆了一下,“有时候他们说事的时候会把我支出去,我准备茶点的时候隐约听到了点,好像是有游街的字眼,说什么书生应该联合起来,让世人知道女帝的昏聩之类的...”
刘起越来越紧张了:“有提到军队什么的吗?”
“这个倒没有,”青凤着急道,“你们转到东湖书院后,可别加入他们,这事儿我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姑娘你放心,我们还没傻到那个地步,以后他们来的话,还请姑娘帮我们多留心一下他们谈话的内容,对了,他们明儿还来你这吗?”
“明天来不来我不晓得,昨天我听他们说,今晚他们好像要书院夜聚,具体干什么没听清楚。”
刘起立马起身,“天色不早,我有事先走了,青凤姑娘保重身体,改日再来探望。”青凤着急地起身挽留,刘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尉璞也追了出去,刚出了雨廊,迎面走来两个东湖书生,刘起一慌,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对面一书生朝他一揖手,振振道:“这位书友是否是路过平阳,想来一亲芳泽?”
是了,这群书生向来只认衣裳不认人,刘起换了一身打扮,就认不出来了。刘起冷哼了一声,也不回礼,径直擦肩而过。
那书生吃了一记臭屁,内心极其不满,正想发表什么高见,又见尉璞走来,赶忙朝他作了个揖,“这不是西湖的尉家公子吗?”又神秘兮兮地掩口道:“今夜在东湖书院有一个关乎我们读书人前途的讲学,尉公子有兴趣的话可来一听...”
尉璞一拱手,“再说再说,家父晚上不让我出门,恐怕赴不了约。”说完也匆匆走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农人见了我还得让路呢!俩东湖书生面面相觑。
尉璞追上刘起,“别走那么快,东湖书生这是怎么了,平时眼睛都长在天灵盖上,见了面也不打招呼,今天怎么要主动邀我去参加什么讲学...”
刘起停下脚步,“他们邀请你今天晚上去他们书院?”
“对,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你看,平日里看不起你们西湖,现在倒想拉你们下水了。我说你刚才跟青凤在一起的时候就口吐莲花,现在怎么就想不明白了呢?”
尉璞挠挠头,“你还别说,我这人就是在女人面前脑子灵光,其他事不太行。”
刘起搂住尉璞肩膀,低声说:“你今晚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听一下他们发什么疯,有什么计划。”
“光我一个人去?要不还是咱俩一起吧!反正他们光认衣裳,绝对认不出你来...”
“我还是在墙边听吧!他们就算认不出我来,但你们读书人礼节多,我随便几个举手投足,或者一张口,就露馅了,我自认没本事混进去。”
尉璞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刘起马上道:“你那么大个人了,就不会偷偷溜出门?这点事自己开动一下脑筋不就可以了?”
尉璞打消了犹豫,“行,入夜之后,我直接上东湖书院,就不跟你一路了,出去之后再找你。”
刘起抬头看了眼天,心想,经过这事儿,大商国估计要重新宵禁了。
暮色沉沉,夜天澄碧,尉璞换了一身深衣,前往东湖书院。东湖书院建在湖边,到了晚上,凉气四溢。书院里,几株亭亭如盖的柏树下,疏疏朗朗地点着松明,柏树环绕着的是一片细砂石铺成的空地,空地上稀稀落落地站着几个人。
尉璞走近去,才发现是几个西湖的书生,他们见了尉璞,满面笑容地作揖:“你也受邀来啦?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尉璞摇头称不知,又有一西湖书生赞叹道:“没想到东湖人还邀请我们过来,我们真是诚惶诚恐啊!”
这时,一群人推门而出,集结在空地上。尉璞睁大眼睛细瞧,多数年轻的面孔看着挺熟悉,确实是东湖本院的书生,还有几个面生得很,须发皆白,宽袍广袖,非常有架势。难道是东湖新请回来的教书先生?
为首的东湖书生一振袖摆,朗声道:“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位是凉城书院的书生。”话音刚落,这几个胡子老头走上前,朝大家作了个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