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
“对不起,我的儿子,对不起,娘也不想这样选择,娘没得选择,原谅娘,原谅娘……”妇人的脸上已经有了时光的痕迹,眼底一片青色,两手环抱着床上正在昏睡的婴儿,小声地哭泣着。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不断地道歉着,不断地道歉着……
屋里的门忽然开了,从门外走进一名男子,男子环抱着与床上的婴儿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婴儿,将两个孩子并排的放在床上,将已经哭得软弱无力的妇人扶到窗前的小榻上。
用水打湿脸帕为妇人擦拭着已经花了妆的脸,“如儿,这不是你的错。”
一提起,妇人就格外的激动,手紧紧狠狠地抓着男子的胳膊:“这怎么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伤了身体,两个孩子又怎么会出这么大的问题,他们本可以健健康康地出生的。”
男子轻拍妇人的后背,以此希望妇人能冷静下来,“青儿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那白儿呢,白儿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一直这样吗?成为一个羸弱的普通人,永远治不好,永远失去修行的资格,这不公平?”
“如儿……哎!”千言万语,想劝说的话别说让如儿相信,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难道他心里就高兴吗?本来他即将就要拥有两个盼望已久的健康的儿子,而如今,一个虽然已经在家族的帮助下治好,可另一个却只能是一个病弱缠身的普通人。
在这个以修行至上的世界,白儿未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他们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不敢去想啊!
一母同胞的哥哥受人敬仰,而他只能成为躲在他身后的懦弱者……
后来,正如两位大人所猜测的那般,莫白成为莫家最具有修行天赋的后辈之一,而莫青成为了莫家的透明人,因为体质太弱,家族的任何活动他都不能参加,因为静脉堵塞,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修行的资格。
不过,他也很幸福,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父亲母亲偏爱他,兄长也关爱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父母兄长都会想着他,虽然他不能修行历练,但每次的节日生日,父母兄长都会带他出去玩,虽然没有其他小伙伴玩耍,但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直到,有一天,他被同族的同龄人故意地一把推到地上,手背擦破了,头磕在了一旁的台阶,满脸都是血,而那些人却只是在嘲笑他,嘲笑他是莫家的废人,嘲笑他体质柔弱,性格软弱,不能修行,嘲笑他一辈子只能跟在自己父母和兄长的屁股后面,在莫家这个奉行修行之路的家族中,莫白就是一个异类,一个人人可欺的异类。
后来,东窗事发,所有参与的人,无论是实行者,还是旁观者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并告知所有莫家弟子不得在欺负莫白,但是……
他都听到了,什么都听到了,同族的嘲笑,家族长辈的漠视,父母的心疼,兄长的补偿……
他终究还是骗不下去自己了!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他是异类,一个一出生就能有记忆的异类!
因为能有记忆,他记住了父母无奈而又残忍的选择,他记住了当初莫家的动乱和母亲的被逼无奈,他记住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所以……
该怨谁呢?
怨自己的母亲在莫家受到入侵时,主动站出来帮助莫家弟子逃跑?
怨自己的父亲在这个危险的时候没有在莫家待着陪着母亲,致使母亲被迫站出?
怨自己不是哥哥,不能得到那唯一治疗自己的机会?
还是怨,自己的运气不好遭受到这一切不公平的对待?
【怨吧!为什么不怨呢?明明自己比哥哥更好!】
·
樊琪——
“凤族怎么可能会是灭世的应召之族,这种无稽之谈,你们都这样相信了?”樊琪不可置信地站在樊家的祠堂正厅中说道。
“凤族是什么样的家族,你们都亲自接触过了,你们觉得哪样的家族会是吗?就算是,以凤族的能力那可不是轻而易举,有何至于到如今?”
对樊琪的质问,樊家有的长辈沉默不语,有的长辈满脸不高兴……
“樊琪,这里是祠堂,不要觉得我们这么多年愿意宠着你,就能让你如此这样对我们这些长辈说话,看看你的语气,你说的话,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宠爱吗?”掌管刑罚的三长老最先开口说道。
“如果不是这样,我岂会如此?”
“够了,樊琪你还是出去吧!”掌门发话。
“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不同意,我是不会同意的,我不允许你们去凤城,不能去。”樊琪被两个樊家弟子一路从樊家祠堂拖到自己的房间,为了防止樊琪泄露情况,直接将樊琪的房间用阵法封住。
樊琪不断地敲打着房门,不断地攻击,直到灵气耗尽,手上满是鲜血,嘴里还依旧嘟嘟囔囔着,“不能去,不能去凤族。”
樊琪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她只知道,当她走出房门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所有的都变了。
凤城没了,凤族被灭族,凤青怡失踪,龙墨御跳崖生死不知,灵派毫无收获……
街上所有人都在庆幸未来要灭世的凤族没有了,他们可以继续安心地生活了,他们在茶馆饭馆里高谈阔论,从前对凤青怡的赞美之词如此全是淫秽不堪的措词。
都变了,所有都变了,自家人也成为了协助者之一,都是笑话,说什么永远是朋友,说什么不会背叛,说什么会永远站在她的身边,跟着她,都是笑话,都是笑话……
樊家主脉唯一的女孩樊琪疯了,在她解禁的那天疯了一样冲进茶馆里,将里面所有在说着笑话着凤族,对凤青怡不尊重的百姓和修灵者全部杀了,一刀毙命。
浑身是血的她走在街道上,那还在不断滴血的佩剑正在泛着深深的寒意,周围的人很害怕她继续疯魔,直到最后被樊家带回,关在樊家只关背叛子弟的地牢中。
她一句话都没说,不管是被压在祠堂中询问她为什么滥杀无辜,还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谁来她都没开口。
曾经她一直认为能生活在让世人都赞美的樊家,成为樊家唯一的女孩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事,可如今,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假的……
原来地位和名誉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即使知道是假的,也会随波逐流。
“琪琪,懂事一点儿,樊家不只是一个人的,不可能只听一个人的意见,如果我们樊家不动手,我们就会被别的家族排斥和打压,樊家好不容易发展到如今,我们赌不起的。”
“那凤家呢?”
“少数服从多数,凤家,琪琪就当他们不存在就好!”
说的是什么话?樊琪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从来都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是这样的人,曾经母亲一直在教导自己正义而又不愚昧,善良却不一根筋,用心去看这个世界,学会分辨,学会独立,学会勇敢。
她一直认为母亲也是这样的人,她如此敬佩着自己的母亲,甚至以母亲为目标。
“母亲也认为,只要能往上走,无所不用其极……”手紧紧地握着牢房的栏杆,心里不断地祈祷着。
“琪琪,你要知道,如果你不是主脉中唯一的女孩,得到家族里长辈的喜爱,这么多年你不可能过得如此之好,就比如现在,即使你在外做出那么恶劣的事情,族长也只是将你关押牢房,如果换一个人,就不可能是这样的惩罚,你明白吗?琪琪。”
“我明白了,母亲。”
手一下子从栏杆上滑下,无力地垂在身旁,她就不应该去期待。
她如今才明白,才真真看清,她的家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那被所有美好掩盖的腐朽与肮脏……
她的母亲看着貌似已经听进去的樊琪,觉得她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高高兴兴地离开,准备求一求族长,让他把樊琪放出来。
而樊琪,抱着自己的双膝哭得昏天黑地,在空荡无人的牢房里放肆地哭着!
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
【怨吧!如果不是他们,你又怎么会无脸面对凤青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