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楞手上的动作不停,将粘附于这尸体上残余的皮肉撕扯干净,又剥开了尸体双眼的眼睑。
一双窄而长的绿色眼仁裸露出来——那是夜魔的眼睛。
“这张脸你见过么!”阿尔斯楞转头问维谷。
维谷深吸了几口气,心有余悸的道:“魔尊座下八将军负屃!”
单宁听闻,后怕得退开了好几步。
袁依诺却再也绷不住,她丢掉雷鸣法杖,扑到维谷怀中嚎啕大哭。
过不多时,白起将军、门捷列夫、吕布等一干参将也都冲进了花楸园。平日夜里一片黑暗的花楸园,在十数展灯笼的映照下亮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白起问。
“今日午后我负责城防值守,有斥候来报说小雅进城时未携带腰牌,但也予以放行。可蹊跷之处在于,上午另一班值守的军士并没留下小雅出城时的记录。我初时以为是值守军士疏忽,没多理会,可今夜临睡前,心中又稍有不安。稳妥起见我便连夜去小雅家里询问了一番。”维谷吸了口气继续说,“可一问之下,小雅却说自从她产子之后,身子骨一直弱,几乎没有出过门,更别说是出城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都是一惊。
“还未等我再仔细盘问,便听到了此处的轰鸣声,我赶来时正好碰见阿尔斯楞将军和干城章嘉。”维谷继续说,“我三人赶到之时,在清夙医馆门口,瞧见医女黄桐昏倒再门口。我们一看便知事情不妙,干城章嘉留下照看黄桐,我和阿尔斯楞便一路奔了进来。
“黄桐姐姐她?”单宁惊叫。
便在此时,干城章嘉搀着黄桐,走进了后院。
众人一哄围上去,只见刚醒过来的黄桐,头脑还昏昏沉沉的。
“我深夜中听见小雅叫门,便去给她开门。可谁曾想,门一打开,我便被她一掌拍在头顶,昏了过去。”黄桐说。
“你呢?”阿尔斯楞问单宁,“你瞧见了什么?”
“我觉轻,我半夜隐约听到了敲门声。”单宁说,“黄桐的卧房离前院院门最近,我听到她房间的动静,心想该是她去开门了,便翻了个身又睡下了。随后我听闻雪鸢姐姐的花园里一声巨响,跑来看到场景便和诸位一样了。”
“我睡梦中听到院落柴扉响动,顺着门缝向外望,瞧见柴扉被人轻声撬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我害怕极了,抹黑给雷鸣法杖装填了霹雳雷火珠。这个……夜魔靠近我的卧房之时,他只是噤声敲门,不言语一句。我瞧面貌是小雅姐姐,可月光之下她双眼泛着绿光,又是不声不响,诡异得很。”依诺喘息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没开门,他便直接走到窗下,徒手扯去了我半扇窗户,随后一个纵身便要跃进来。我情急之下施放了雷鸣法术,将他击飞出去,随后清夙姐姐她们赶来,他从地上跳起又要偷袭,我又是一技雷鸣法术,将他打死在地上。”
袁依诺讲述完,又站起身来,钻入维谷怀中瑟瑟发抖。
“门捷列夫将军,将夜魔负屃的尸首带走查验。”维谷感叹说,“此事蹊跷得很,大家先各自回房再多睡一会儿,天亮之时到宗主府议事。”
门捷列夫也不应答,扛起负屃的尸首便往外走。
自一月之前的争执,众参将心中对维谷的埋怨并未释怀。
“师父,今夜城墙上值守的是胡和鲁,拒魔峰上守望的是乔戈里,劳烦您派人告知他们加紧戒备。”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白起语气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也转身离开了。
花清夙和单宁宽慰了依诺两句,掺扶着黄彤也离开了后院。
“这园子……,”弗洛伊德面色古怪的感慨说,“跟老夫梦境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说罢,苦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月光下,花楸园中只剩下阿尔斯楞、吕布、维谷和袁依诺。
“吕布将军,你还有事么?”维谷问。
“维谷,你这样下去,人心便彻底散了。”吕布无奈的感慨。
“我如何了?”维谷问。
“呵,就连你刚刚颁布命令之时,怀中还抱着这位雪鸢姑娘,成何体统!”吕布语气中满是失望。
维谷抱着依诺的手松了一下,随后又抱紧说:“虽然事情蹊跷,还未搞清楚一切真相,可雪鸢既是我心上人,又是今晚击杀夜魔八将军的功臣,如今她心有余悸,又事发在她住所,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吕布仰天长叹,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
“楞哥哥,雷鸣法杖救了我一命……”袁依诺低声说。
“你情急之下还能使得出来,真不简单。”阿尔斯楞不吝赞美,“明月也尝夸你聪明的。”
阿尔斯楞沉声说。
“依诺,夜魔为什么要杀你呢?”维谷不禁问,“是我连累了你么?”
“我不清楚,可我此前从未见过夜魔的,他为何会来找我?”依诺余惊未定的说。
“夜魔又怎么会知道她是你的心上人?”阿尔斯楞问。
“夜魔定然不知道。”维谷确信的说,“上次夜魔在霍乱之疫中擒拿我之时,我和依诺也还尚未情义相许。”
“那便怪了。”阿尔斯楞狐疑说,“这负屃意欲暗杀依诺,动机何在呢?”
“除非是魔尊伍尔夫亲自前来。”维谷推断说,“依吕布所言,那魔尊伍尔夫身法鬼魅不在嘲风之下,又精通读心之术,若是他悄然潜入牧城读了诸位的心思,便可能知晓依诺是我的心上人……”
“那决计不会。”阿尔斯楞断然否定说,“身为魔尊,不到迫不得已,又怎会以身犯险呢?更何况以魔尊伍尔夫的身手,若是他本尊潜入了牧城,想取依诺的性命怕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又何至于派这负屃乔装打扮进来暗杀,岂非多此一举?”
“还有,他,他怎么会有小雅姐姐的人皮面具?”依诺问。
维谷沉思片刻说,“去岁中秋,文丑将军战死当夜,囚牛和抚琴女施展幻音化梦术将小雅诱至城外,如今看来不仅窥探了牧城的情报,该是还记下了她的五官相貌,做了这人皮面具以备不时之需。其处心积虑之深,真是细思恐极啊!”
“维谷,我怕!”袁依诺紧紧地搂住维谷的肩膀。
“依诺不怕,我在呢。”维谷说。
“这里怕是不安全了,也不知今夜潜入牧城的是否只这一个夜魔。依诺,你随维谷回宗主府去住吧!”阿尔斯楞说。
“我不!满园的花楸树已快要结果了,我要守着这花楸园。”依诺胆怯却又倔强的说。
“那今夜我这守上半宿,明日求法拉第在你这园子一周也绕上惊魂网,再派些军士每夜守着。”阿尔斯楞说。
“不必劳烦军士们。”依诺柔声说。
“不必?堂堂魔尊麾下八将军能被你击毙纯粹是大意疏忽,他料想不到你一个女孩子家,手中会有雷鸣法杖。可若再有下回,你能顾得了自身的安危么?”阿尔斯楞质问。
“有维谷保护我……”依诺柔声说。
“他?”阿尔斯楞轻笑一声,“我欣赏他的才华,可他的剑法……,就连他的师父白起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教过这么一个徒弟。”
“如此,大哥费心了!”维谷说。
“我护自家小姨子,你跟着谢什么?”阿尔斯楞摆摆手说,“离天亮还早,你们赶快回屋休息吧,今夜我来替你们值夜,放心。”
“将军,我和你一同守夜吧,依诺你回屋再睡一会儿。”维谷说。
“不行……,我怕,我不敢自己回屋了。”依诺紧紧地抓着维谷的胳膊。
“你小子别啰嗦。”阿尔斯楞转过身去说,“我这双耳朵怪得很,夜魔再轻微的脚步也察觉得出,可待会儿你们屋子里若是传出来声音,我却是半点儿也听不到。”
依诺听到这里,心中又气又羞,她甩开维谷的胳膊说:“你们在外面站着吧,我自己回去睡觉了!”
她说罢,三步两步跑回自己的房间了。
维谷左右为难的站在阿尔斯楞身旁。
阿尔斯楞戏谑的说:“你若诚心愿杵在这儿陪我也成。”
维谷拱手憨笑着说:“大哥辛苦了!”
说罢,他转身向着依诺的房间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