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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车祸

程英桀迟迟没有接电话,慢慢地,每一声响铃都似乎都和心脏同频率震动。

元尹紧紧地握着手机,不知不觉捂出了一手心的汗。

远处,模模糊糊地,出现一个少年,吹着口哨骑着单车,单车、繁花、光影、暖风,拼凑出一幅淡如水彩的青春画卷,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撞上了她,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右手掌着地,力量经前臂向上传递,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肱骨干和肱骨髁交界处刹那间裂开、骨折,疼得失去知觉。

少年和他的单车同时倒地,书包里的本子,一本一本,惨烈地散落四周。

“你没事吧?”少年慌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扶车、捡书,朝她跑过来,一只带着淤青的手,缓缓伸到她的面前。

元尹缓了缓,抬起头,粉色的T恤,灰白色运动裤,耐克运动鞋,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再细看,一张暖心的笑脸,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俊美突出的五官,左耳是闪着炫目光亮的钻石耳钉,阳光帅气中带着一丝不羁。

是程英桀!但转念一想,程英桀为什么会背着书包,俨然一副高中生的样子。况且,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上海才是,他从大学开始筹备这个咨询公司,虽然现在已经基本走上正轨,但老板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当,为了案子加班熬夜,是常态,根本没有可能脱身回到单海。

她借着他伸过来的手的力道,慢慢坐起来,艰难地挤出一个带着泪的笑,说:“你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好像!”

“同学,你的搭讪方式有点老土啊!”他勾起嘴角说。

“谁搭讪谁啊?是你的搭讪方式有点危险好吗?”元尹小心地动了动右手,终于痛得眼泪掉下来,脑子也跟着变得清醒起来,“等等!你刚喊我什么?同学?”

“对啊!你不是新生吗?”他疑惑地看着她。

元尹环顾四周,天已经亮了起来,麒麟山上,晨曦微露,她正坐在单海中学围栏外的学院路中央。

夏天清晨的街道,总让人有种冬天大中午的错觉,清爽温暖。

她想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如何逛到单海中学来的,单海人民医院和单海中学,可是分别位于单海市的东西两端啊。

还有她不是正在给程英桀打电话吗?

对,电话!

“哎,同学,麻烦帮我找一下我的手机!”

“手机不着急!你先动动看,看伤到哪里了?”

“我没事,只有右手受伤,放心吧!”元尹专业地自我判断道。

他将信将疑,帮她在一堆杂乱无章的物品中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的画板下面找到了一只诺基亚翻盖手机,递给她。

“不是,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这种...”

她看着这个手机,忽然感觉脑袋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短暂地失去意识,继而回忆起,这个手机是她上高中后,蔡敏特意给她在二手手机店买的,好几年前的老款诺基亚,现在她已经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型号了。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白T牛仔裤,可她明明记得,从值班室出来,换的是黑色的连衣裙。

还有散落在身边的高中时画素描用的画板,那个幼稚到不忍直视的粉色Hello Kitty书包。

种种迹象表明,现在的她是高中时代的她。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平行时空,时空穿越的存在吗?

她接过手机,打开翻盖,手机已经坏了,怎么拍都不亮,和当年,那次车祸一模一样。

他看她这么着急她的手机,说:“哎,同学,我先扶你起来吧!手机我到时候再赔你一个,最新款的,先别担心手机了!”

元尹放下手机,看着他出神。

“不是,你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的!”他害羞地挠挠后脑勺,接着扯着她左手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起来的那一瞬间,刚好凑到他的耳旁。她确定他就是程英桀,他耳朵上有洞,错不了。

当年,程英桀和她说的时候,她特意查过资料,这个洞叫耳前瘘管,是一种先天性畸形,是在胚胎发育期形成耳廓的组织发育不全导致的。

当然,程英桀说,这个洞是智慧的象征,说不定他是天选之子。

他把她扶到旁边的花坛上坐下,然后快速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在她旁边的花坛上,再把单车扶起来停在旁边,跑过来和她说,“你先在这坐一下,这里冷清,我稍微出去一点,叫个出租车,送你去医院!”

“桀...那个...同学!”

“你刚说什么?”他回过头,有点诧异地看着她。

“我说,桀...接我一起去!”元尹改口道。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跑的,肇事逃逸是要坐牢的,在这等我!”他笑着说,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坐上出租车,元尹除了右手胳膊很痛,这种感觉真的很真切之外,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很缥缈。

“我叫程英桀!”

当年,程英桀跟她在出租车上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么简单明了的自我介绍。元尹很少主动作自我介绍,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念自己的名字,很别扭。

元尹第一次觉得,自己念自己的名字一点都不别扭,反而很好听的,是程英桀,而且他的名字也确实很好听。

“桀骜不驯的桀吗?”她问。

“你怎么知道?一般人都会认为是杰出的杰吧!”程英桀惊喜地看着她。

“这个‘英’字是你的家族辈分吧!”元尹接着说。

“你连这都能猜对,太厉害了吧!”程英桀简直难以置信。

元尹也感到难以置信,她竟然真的回到高中了!

还是说,作为高中生的她,只是做了一个关于未来的梦,不小心窥探了天机,预知了未来?

“我可能有超能力吧!”元尹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程英桀似乎没听清。

“没什么,不重要。我叫元尹,元朝的元,京兆府尹的尹。”元尹第一次向程英桀作自我介绍,就是这么说的。

“奥,那你父母,一定很希望你做官吧?”当年程英桀也是这么回的。

“那个,程英桀同学,现在是2006年的9月1号对吗?”虽然按照剧情走向,当年的那场和程英桀初见时发生的车祸,就在高一新生报到时,元尹能推断出来,但她还是没办法相信,想要再次确认。

“对啊,你没事吧?也没撞到脑袋啊!”程英桀担忧地看了看她。

“没事,第一次出车祸,有点害怕,想验证下,有没有失忆?”

其实严格来讲,这应该是她的第二次车祸了,虽然第一次和第二次,本质上是同一次。

“哟,你们两孩子,都出车祸了?这么大事,赶紧叫大人啊!而且去医院是要花钱的呀!没有大人怎么行?”司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看着内后视镜,一副操碎心的表情。

“没关系的,师傅,我看她的样子也不严重。而且我有钱!”程英桀实事求是说。

司机从后视镜里,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程英桀,恍然大悟说,“你小子,是富二代啊?”

程英桀看向窗外说:“算是吧!”

程英桀有钱,她知道。

他妈妈给他的那张卡,里面的钱好像永远刷不完似的,他可以用它给她交医疗费,也可以用它给自己买鞋、买球、交学费。

但他并不喜欢,别人叫他富二代。

“不过,还是把你妈妈叫过来吧,毕竟你受伤了!”他思索了片刻,回过头对她说。

当初,因为上高中第一天,就错过报到,进了医院。蔡敏的急性子,一到医院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劈头盖脸地骂了元尹很久很久。虽然医院里面没有熟人,程英桀那时也算不上是熟人,但那时的元尹,还是觉得很没面子,那种感觉,似乎比疼痛更让人难受。

“还...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啊?”

“我刚刚看过我手机了,它坏了,打不了!”元尹借口道。

“没事,用我的,电话号码你总记得吧?”程英桀说着就热心地掏出手机递给元尹,这一刻她信了,历史是改变不了的。

元尹拨下号码,把手机拿得离耳朵尽可能远,保护耳膜。

“喂!妈,我...我...”

“你怎么了?有事快说!我这还忙着呢!”蔡敏只要在工作,接到电话都是一贯的这种不耐烦的语气。

“我出车祸了...”

“什么?!”虽然,电话已经拿得离耳朵很远,可这一吼,还是明显感觉震动到了耳膜,耳朵莫名地有点痒。

“您先听我说完!是自行车,别担心,不严重,我马上就到单海人民医院了,对方陪着我,您...”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元尹还没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元尹想了想,对身边的程英桀说:“我给你存一个我的电话号码吧!”

她想着,反正以后是要做朋友的,号码迟早要交换,那就趁早存上吧。

“行,后续有什么需要,护理费,误工费,营养费,随时打给我!”程英桀慷慨地说。

谁和你算这些!

当元尹输入自己的号码时,程英桀的手机里,竟然显示已经有了和自己通话的记录,时间就在车祸前后。

程英桀和元尹都是专一的人,电话号码从高中到大学毕业一直都没换过。

当然,这可能和专一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按照通话记录显示的这个时间,元尹和程英桀还不认识,怎么会出现这个通话记录?

“你撞我之前在干什么?”元尹问。

“怎...怎么了?”程英桀结结巴巴地问。

“我不会勒索你的,你老实告诉我,你当时在干什么?”元尹提高了音量问。

“我...当时有一个电话进来,我低头摸了下口袋,有...有点分神了!”他想了想,还是坦白说。

“电话呢?接到了吗?”元尹继续问道。

“没...没有,没接就撞上你了,怎么了吗?”程英桀心虚地问。

也就是说,很大可能是,程英桀是因为接到了元尹的电话,才撞上了走路的元尹。

但当时元尹在打电话,应该还在2013年,打给2013年的程英桀。

难道电波穿越时空,这个电话被2006年的程英桀接到了?还顺便把她带了过来?那2013年的程英桀到底有没有接到她的电话?

还有,当年的程英桀并没有在和元尹交换号码的时候,跟她提起过,他曾和她在这之前就有过通话记录这件事,是他没有提还是当时根本就没有这件事,难道是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才有了这个通话记录?

“哎,存好了吗?我们到了!”

“奥,好了好了!”元尹慌忙删了这个通话记录,把手机还给他。

程英桀背上书包,拎起她的包和画板,带她下了车。

太阳已经耀眼地挂在空中,元尹眯起眼睛,有点怕光。仔细看了看眼前,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好像没戴眼镜,摸了摸程英桀手上的书包,从包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好丑。

不过,戴上眼镜,世界就变得格外清晰。

“阿姨还没来,我先扶你进去吧,我们是车祸,应该能挂急诊吧?”

后来程英桀告诉她,这是他第一次来医院,而且他很不喜欢来医院,这估计也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唯一一次来医院的经历。

虽然他假装很镇定的样子,但她知道,他其实心里挺紧张的。

“别怕,你听我的就好,走吧!”元尹以一个大姐姐的口吻对他说。

23岁的元尹对于16岁的程英桀,的确算得上是大姐姐了。

这里是她工作的地方,她再熟悉不过。

只是,几个小时前,林琳还特意交待,让她暂时不要回来。

可是,这还没过多久,她就又回来了,只是一切都和几个小时前完全不一样了。

“谁怕了?!”程英桀嘴硬地说,同时空出一只手过来扶她。

“不用,我是手受伤,又不是腿残废了,能走!你把东西拿好就行!”元尹左手扶着右手,努力忍着已经有点麻木的疼痛,百感交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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