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慎好又左右听了听,看了看好一会儿,便见有两人从屋内走出。
迎头是一位身长八尺,风姿卓越,虽已不是少年,但年不过四十,仍不失风采的男人。
只见其一身银白色绸缎,一身文人打扮,却大步行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另一位应是其后辈小儿,恭敬拘谨在后,儒雅书生,风流不足。
男人面上含笑,眉间上愁,神色间有些憔悴,走近细看,便可见其双目充血,毕竟幼子早逝,家母不甘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难免内外操劳。
但他仍不失仪态地向着在场的医师赔罪着:“宁氏永良,让各位医师久等了,失礼了,失礼了。”
宁氏永良,宁家现任当家人,曾任涂州要职,诸医师所要治的宁四公子宁子才之父。
闻言各位医师均是一惊,随即坦然,心中暗暗感叹,不亏是“礼之大家”之称的宁氏,连连回礼,纷纷道了句:“无碍无碍。”
只见男人随后一整容色,拍了拍手,之前他走出的地方涌出一大堆仆人,手端菜肴,有序地给各个案几添置齐全。
男人庄严肃穆地道了句:“各位远道而来,不妨先浅尝一番宁氏备下的小小心意,待食毕后,小儿就劳烦诸位了。”
说罢又行一大礼,在座的见状连忙起身回了礼。
“鄙人尚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先行告辞了。这是犬子子蒲,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说罢又是向在座的行了一个礼,在医师连连的“速去速去”声中退去。
宁子蒲,宁永良的第二子,就是与他一同前来的儒雅公子。
宁永良离去后,宁子蒲不失礼数地招待着诸位,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却也没有出彩的地方。
吃饭间,医师间心思各异,一反前面争论纷纷。
不吝赐教,是因为学无禁忌,大苍开朝时期,医祖钟医就曾身体力行这四字真言,弟子三千。
曾言曰:“医者仁心,以高尚情操,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安得天下身康健,此术愿天下共有之,一人难以医千千万万人……”
各争功名或为一展才能,或为妻子儿女,或为胸中抱负……
…
姜慎好自耳边没得听那精彩的争论后,满是好奇地看着正中央的两人,只觉得这两人生的挺好,赏心悦目。
礼虽然多了些,但她打心眼里不觉得奇怪,感觉她还见过比这更多礼烦人的人。
只见中央成熟一些的男人唇角蠕动,随后一击掌,便有着一大堆穿着一样,动作整齐的人从她进来的那个门鱼跃而入。
一叠又一叠吃的放在了桌上,还没待布置齐全,姜慎好便以不惊动他人的吃势袭来。
边吃边感叹这世间竟如此美妙,等会要给胡闲留些,日后定也要让阿言尝尝……
宁子蒲眸光四顾时,便见着姜慎好的吃相了。
虽吃的没有声响,但塞满嘴的同时,也不忘把桌上的东西往边上自带的竹筐里搬。
估计就是个混吃的,下次定要让管事的多多留心,用不着什么人都让往家里进……
一瞬间,眸中不屑和怜悯倾泻,面露嫌弃之色,待下一刻看往别处时,又换了另一副面具。
可惜了胡闲没看到,不然定要一爪子挥了去,当我们阿好是乞丐?
而此时的胡闲正被一香暖的腿刷着牙,缓缓睁开睡眼,尚朦胧着也不忘咬着肉,嚼食着,一口接一口。
哈!胡闲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好难得有这么大的腿可以吃,醒了可就要没有咯!
看的姜慎好忍不住又搬了许多东西放进筐里,虽然搞脏了竹筐,不过就是多洗洗,胡闲也难得和自己一样可以吃的尽兴。
平日里,野味大都是胡闲抓来,抓得虽不多,但也能尝尝味。
她知道胡闲有能力抓,但是她也不强求,她隐约能感受到胡闲对捕猎的厌厌,待她烹制了猎物,胡闲吃的也不是很多,果子类倒是吃的挺多。
夜里,郊外冷醒时,她也见过吧唧着嘴的胡闲,原还以为是梦见吃果子,今日一见,也是明白了些什么。
想罢,心一软,忍不住揉了揉胡闲的小脑袋瓜子。
不待胡闲发作,外面便有人声传至,让胡闲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看的姜慎好轻笑不已,随后抬头朝发声的人望了去。
那人正是之前“刁难”了姜慎好的包头老者,只见其对宁子蒲道了声谢,随后便言着该去看看宁四公子了。
随后,他边上的其他医师亦是应和着。
宁子蒲见状,向各位医师施礼并言语了感激之情,随后便带着大家行了去。
…
出了正屋,面向着照壁,向右侧的拱形小门行了去。
小门后的路由石板铺成,平整却不规律,两边种着些竹子,若是仔细留意,也可见刚刚跨过的门墙边上,竟有短短的绿尖冒出。
此路并不宽,最多仅容两人并肩,且蜿蜒缠绕,在这片竹林中,边有一番情趣。
可惜了,来的都是些不懂得这样风雅的人,恨不得迅速走完,但不得不耐下性子跟着主人同行着。
竹林深处有一小屋,虽日已垂落一边,但其周边的竹子亦是生长够好,使小屋处在一片阴影中。
待走近,里头便出来了二三个仆人,宁子蒲见了附耳嘱咐了些什么,随后回身与诸位医师道着:“舍弟便在屋内,奈何屋内狭小,不得让诸位一同入内,烦请诸位分拨入内看诊。”
略微停顿一下,“其余等候诸位可于屋边上的筵席稍作。”边说边指着仆人去而复返,正铺着席子的地方。
“舍弟就劳烦诸位了!”说罢,又是行了一大礼。
医师们跟着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筵席,也明白这是正好的安排,见主人家如此客气,便回礼道着客气,定当竭力而为等套话。
不一会,第一波人便已进入屋内。
姜慎好今日也算是明白了许多潜藏的规矩,并不急着进去。
重金得赏这种事得看缘分,不是想挣就能挣得到的,这么多医师齐聚,充分说明了宁四公子的情况。
于是,她中规中矩地呆在筵席一边,默默看着医师去了一批又一批,回来后要么沉默不语,脸色沉沉,要么低声咒骂着——死人?怎么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