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呲呲……呲呲……”
树枝在火的炙烤下爆裂开来，弹射到山洞外，余温融开了山洞外的冰雪。
恩瑟抱着一捆树枝，从山洞外走了进来，将树枝放在一旁，挑出几支扔进了烧的正旺的火堆里，随后在火堆前坐了下来，搓了搓冰凉的双手。
方九曜安静地躺在恩瑟的身旁，齐肩的秀发在地上铺散开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投射出扇形的阴影。
恩瑟看着方九曜，心中很是愧疚。如果不是他大喊大叫，方九曜也不会被雪掩埋昏迷过去。
恩瑟叹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方九曜的身上。
刚才，看着方九曜滚落下去，他心里竟然觉得十分地害怕。
害怕再也看不到这个女孩小鹿一般乌黑清亮的眼睛。
这么一个柔弱娇小的女孩，怎么会一个人从泯城来到这么偏远且危险的地方的呢？
恩瑟看着方九曜的脸，一时有些失神，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就在恩瑟的手即将攀上方九曜的脸庞时，乙双胍乌黑纯净的眼睛睁开了，直直对上了恩瑟湛蓝的双眼。
“恩瑟？”方九曜睁开双眼，就看到了恩瑟停在半空中的手，疑惑出声。
“啊……啊，你醒了？”恩瑟一时有些尴尬，快速地缩回手，别过了视线。
方九曜用双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伊衣服，轻声道：“谢谢。”
“啊？”恩瑟正在懊恼着自己怎么会想伸手去摸方九曜的脸，一时竟没听清方九曜说了些什么。
“你又救了我一命，谢谢。”方九曜将身上的衣服取下来，递给恩瑟，“穿上吧，这里实在是冷，你也要小心着凉了。”
“啊，没什么。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大喊大叫，也不会引起雪崩。”恩瑟说着，内疚地低下了头，语气闷闷的。
“没关系，我没有怪你。”方九曜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离火堆近了些。
“说起来……方方你是来找什么呢？”恩瑟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方九曜的目光有些闪躲。
“千秋草，一种根茎碧绿，开蓝紫色花朵的草药。”方九曜并没有隐瞒，对于这个救了她多次的男孩，她已经放下了她的戒心，“你呢？”
“我啊……我是来找冰晶莲的。”
“冰晶莲？”
“嗯，是啊。我的父亲生病了，我的哥哥告诉我，父亲需要冰晶莲治病，所以我就来了这里。”恩瑟想起自己的父亲，也变得有些惆怅起来。
“你还有个哥哥呀？”方九曜笑着问道。
“是啊，不过不是我的亲生哥哥，是好多年前我父亲从街上捡来的。不过哥哥很聪明，又好学，魔法可厉害了。不像我，又不爱学习，父亲喜欢哥哥都胜过我了。”恩瑟说着，语气显得委屈起来。
“你父亲真是个善良的人呢。”方九曜拿出包裹中的干粮，边吃边道。
“嗯，父亲对我和哥哥很好的，我听哥哥的部下说父亲生病了，原本想回泯城看父亲的，可是哥哥却说，父亲怎么都不同意让我回泯城，后来哥哥告诉我父亲需要岁寒山的冰晶莲，我这才暂时取消了去泯城的计划，来这里找冰晶莲了。”
“原来是这样。”方九曜恍悟地点了点头。
“你呢？方方，你又是为了谁？”恩瑟看向方九曜。
“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方九曜想起为保护她而受伤的亚特斯，眼眸中涌上了悲伤。
很重要的人……
恩瑟的心里一沉，眼睛竟涌上了一股酸楚。他连忙低下头，不让方九曜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半晌的安静。
火光在方九曜的眼前肆意地舞蹈，方九曜看着看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了起来。那种始终沉在她心底的飘渺感，又浮上了心头。
“恩瑟……”方九曜盯着火堆，轻轻地开口，“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恩瑟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着眼神空洞的方九曜，一时无言。
良久，他才答道：“对我来说，是真实的。”
方九曜微微抬头看向恩瑟，乌黑的眼睛里很是迷茫。
“把手给我。”恩瑟向方九曜伸出了手。
方九曜愣了几秒，伸出了自己的手。
恩瑟轻轻地拉着方九曜的手，让她的手摸过自己手上的每一道细纹；接着，又拉着方九曜的手，让她的的抚摸过自己的脸颊，眼睛，鼻子，最后停在了耳朵上。
“你看，你能够感知到我身上的温度，你能够触摸到我的身体。”恩瑟轻轻地用双手包住了方九曜的手，“对我来说，这就是真实。我所听到，看到，感知到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生命中的真实。”
方九曜看着恩瑟湛蓝色的眼睛，再看看自己被恩瑟温暖的双手包住的手，陷入了沉思。
我所感知到的，都是我生命中的真实……
那么她所听到的亚特斯温柔的言语，所看到的亚特斯眼中的柔情，所感受到的亚特斯对她的好，也是真实的了？
亚特斯于她而言，也正是生命中真实的存在啊！
方九曜的心里开始清晰了起来。
“可是……如果你所感知到的，和你看到的却不一样呢？”方九曜想起那个杀死了她的亲人的亚特斯，刚刚开始清晰起来的心，好像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方方，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都有两个面，也许它的每个面都是真实的，可是为什么要去纠结于同一事物的两个面呢？选择其中的一个面，去相信它，去做就好了。这样活在世上，才不会累。”恩瑟沉吟了半晌，回答道。
他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回答完全出自于他的本心。
选择其中的一个面，去相信它……
是呀，她自己不正是这么做的吗？方九曜有些恍悟了。
她选择相信了亚特斯温柔的一面，所以她才不辞万里来到这个地方，为他寻找治伤的草药。这个世界上，本就是如此，选择自己所愿意相信的，去坚持，就好了，何须太多的纠结呢？
方九曜的心里终于明朗了起来，一直以来压在她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不再纠结亚特斯的另一面了，既然选择了相信，那么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明白了！恩瑟，谢谢你！”方九曜激动地抓住了恩瑟的肩膀，乌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恩瑟从没见过的光芒，嘴角的梨涡让恩瑟的心彻底沉沦。
“你笑起来真好看。”在晃动的火光中，恩瑟轻轻地说。
方九曜一愣，看着恩瑟火热的眼神，心里也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从恩瑟的肩上放了下来，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自己与恩瑟的距离。
恩瑟感觉到方九曜的小举动，心里又涌上了一阵失落，轻轻地苦笑了一声。
“方方，你不应该来这里的。”恩瑟看着眼前的女孩被因受冻而苍白的嘴唇，心中满是怜惜。
“嗯？”方九曜有些讶异地转过头，她不明白恩瑟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的家人不该让你来的，这里多危险啊。”恩瑟看着方九曜，语气中满是心疼。
“恩瑟，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不怪他人。”方九曜屈起双腿，双手环抱住自己。
“方方，你这样的女孩，该被好好呵护起来的，怎么能出来受苦呢？”恩瑟的心里升起了许多莫名的情绪，压得他心中有些难受。
“恩瑟，要知道，很多路，只能自己去走；很多事情，只有自己经历过了，才能明白。”方九曜看着恩瑟，微微一笑，很认真地答道。
良久。
“方方……你……爱那个人吗？”恩瑟话说出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嘴里满是苦涩。
“啊？”方九曜正在出神，一时没听清恩瑟的问话。
“那个……你为他采草药的人，你……爱他吗？”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方九曜一向心细，很快便注意到了恩瑟颤抖的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不想伤害他，但她知道，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将对恩瑟的伤害减到最小。
“爱。”方九曜很肯定地回答，说罢她便起身，走到了山洞的内部，靠着山洞的洞壁，闭上了眼睛，留给恩瑟自己独处的时间。
在方九曜看不见的地方，一滴泪落进了火堆中。恩瑟捂着自己的心，嘴角的笑藏着说不尽的酸涩。
夜里，恩瑟伸出手，抚上了方九曜的脸颊。
“方方，如果你先遇到了我，你爱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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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城。
“杰勒斯殿下，琰城魔元醇厚的人已经全部关押起来了，您看，什么时候送往泯城？”
“都关押起来了？”杰勒斯站在窗前，面具下的淡紫色瞳孔显得十分妖冶危险，“即刻送往泯城。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是。”
杰勒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天比一天暗淡下去的魔日，轻轻地笑了起来。
魔日的能量已经衰减成这样了，他那好弟弟居然还不行动，看来一定是出事了。
“呵，亚特斯，我的好弟弟，我们的行动开始了，我要让三界的人都知道，我才是血族王室最出色的王子！”
说罢，杰勒斯一把抓住眼前扑腾着翅膀的小飞虫，扔到脚下，抬起脚，将飞虫捻了个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