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瑟是塔里森林与伦道湖交接的一处大型城镇，面积比塔里大了两倍有余，但是无论是繁华程度还是人数都远远比不上塔里——那可是靠着卡密恩城的。
而这里，只有森林和湖泊，交通异常闭塞。这几年蒸汽轮船的逐渐兴起，才让麦瑟与雾角圣都稍微有了联系。
雾角圣都虽然是帝国二都之一，但那毕竟是临近边疆的防务之都，里面契者约者无数，但是商业却远不如帝国中心卡密恩城。
也不如另外一边比邻大海的帝国二都——守望圣都，那是古代帝国人类最后的留守地，吹响反攻号角的希望之地。
总之，麦瑟是个闭塞贫穷的地方，这里的约者每日忙着处理小偷小摸，三瓜两枣那些事。
众多契者轮班制的守护着这里，要知道这样的人多，又偏僻，又穷的地方是那些牧者最喜欢的。
今天麦瑟少见的迎来了两个外地人，一对金发的姐弟造访了这里，正是在森林里跋涉了十数日的提娅和刻。
尽管两人早就习惯了森林的生活，此时也是蓬头垢面，两张漂亮的脸蛋被虫子叮咬出了几个包，要不是他们懂的驱虫，包的数量还要翻个十几倍。
“总算到了。”提娅感慨到，她身上都要臭掉了。这十几日虽然洗漱，但是从没有机会洗澡。
站在小山坡上远远看过去，庞大的镇子坐落在一望无际的伦道湖旁边，在此刻提娅和刻的眼中真是显得无比亲近。
刻背着这几日在森林里打猎获得的材料，打算去镇上的店里兑换一些货币。
帝国货币用的是稀有金属金银铜混合着极其微量的契约之铁，一是可以防伪，二是针对邪教徒。铸伪币违反《伟大契约神圣帝国法典》第二条，是帮助欲肉神教教徒的行为，仅次于私自接近神堕之地，是反人类罪，连坐的那种。
望着镇子不远，两人也是走了小半天才来到镇子的大门前，此时已是正午。
五名身穿深灰色制服的契者拦在了两人面前，他们身边跟随着两只帝国第七契者团制式傀儡。
这种傀儡约有两人高，人形，设计得虎背熊腰，背着契约之铁铸成的双手剑，身体里储存着几个混有契约之铁粉的蒸汽炸弹。
傀儡身体的大部分是普通的铁，只有关键部分用契约之铁做机关，以供操作者控制行为。胸口的蒸汽核心不断向身体里喷涌着热气，通过液压装置转换成傀儡的动力。
刻好奇的看着傀儡，在他的记忆里，家乡并没有这样的傀儡。
“你们是什么人。”肩上有章的一名男性契者低沉着声音问。
“您好，我是来自卡密恩城的旅人，我叫苏。这是我弟弟，拉瑞。二十几天前，我和弟弟试图穿过塔里森林，但是在森林里迷路了，”提娅“疲惫”的笑着说，“还好我们运气不错，总算走出来了。”
那位契者继续问：“那需要帮你们联系在卡密恩的家人么？”
两人对视一样，提娅苦笑着说，“我们……没有家人了。”
“很抱歉。”契者伸出带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能看见上面镶着契约之铁的小铁块，“那么欢迎你来到麦瑟。”
提娅握着他的手上下摇了摇，刻也是。
见到没有任何异样，契者松了一口气，脸上带了些许笑意，对两人说：“很高兴你们重新回到人类社会，本来约者阁下该来慰问一下你们的，不过他这时很忙，所以我暂时代劳了。我是帝国契者团第七部队直辖契者，埃德蒙。我主荣光。”
凯鸣的手册有记录，第七部队是负责地方防卫的非战时常驻部队。十几天那本手册已经记牢在两人的脑中，根据最后的嘱咐，他们把它烧掉了。
根据《伟大契约神圣帝国法典》，人类聚集地有义务对任何落难的帝国公民施以援手，哪怕是罪犯也必须在解除窘境后予以判决。人类，是人类反败为胜的基础。
“我主荣光。”提娅回了一礼。
埃德蒙吩咐一位契者暂时为自己带班，自己伸手邀请两位同胞进镇。
三人一路穿行镇子，不少居民从房屋中探出头看着少见的一幕。街道上也偶尔有人匆匆路过，或者停下对埃德蒙见礼。但是到底是地广人稀，已经看惯了塔里的繁荣的提娅还是觉得过于冷清。
“这里比不上卡密恩吧。”埃德蒙一路上一直观察这对姐弟，见到提娅的神情，很容易就看出来她的意思了。不过这个拉瑞一直不说话，表情也很少，不会有问题吧。埃德蒙想着，尽管刚才用手套检验过了。
“啊，这是……”
“我不是本地人，只是在这里任职，你不用在意。”埃德蒙摆手。
“确实比不上卡密恩。”连塔里都比不上，能比的上卡密恩么？
“二位……很年轻啊，这么早就出来闯荡么？”埃德蒙试探到，随后又装作不在意补了一句，“抱歉，不方便的话当我没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提娅和刻早就想好了理由，“我父亲几年前在外面失踪了，母亲很快也病逝了，我不喜欢打理家产，干脆变卖了出来旅游，顺便找找父亲。”说着又想起来不知生死的凯鸣，眼圈瞬间就红了。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幕落在埃德蒙眼里就是一对身世悲惨孤苦无依的姐弟，那成为契者时许下的诺言瞬间就在脑子里回荡起来。
“契者，将以血为源，以铁为兵，以誓为心，以约为命。主见证我的血与意志，主赐我的牺牲荣耀。”
“抱歉，这是个该死的年代。”埃德蒙低沉的说，心中感慨万千，“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将污秽驱离我们身边……”
这没来由的两句话让姐弟二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提娅还是顺着说下去，“愿我主庇佑人类。”
“愿我主庇佑人类。”
……
麦瑟约者莫歇先生这几天都快忙出病来了，一边是和以往一样多的政务，一边是手底下这群刁民不断的给自己找麻烦。
刚刚看见契者那边告诉自己村里来了外地人，报告说埃德蒙已经接管了，他也就不费心思了，而是继续顶着快秃掉的头忙着事业，天见可怜，他才二十岁啊！
虽然整个帝国约者的数目也不少，但是和契者比起来那真是少之又少。帝国二都一下就分走了一大半，一些大城市又要分走一小半，留给小地方的真是只剩些“汤水”。而麦瑟这个地方吧，穷就穷吧，小点儿啊，还偏偏又大又穷，难治理的很。
“还有一年任期就到了，千万别出啥乱子啊。”莫歇咸鱼的想着。
就像是主听到了他的祷告一样，一名随从慌张的跑进他的办公室，“约者尊下，出事了。”
莫歇的心脏停了半拍，“别慌，出什么事了？”
“尊下，镇子……有平民被杀害了。”
“呃！”莫歇心脏停了一拍，差点背过气去。
……
小一会儿，三人才来到镇子中心最大的建筑，契约神圣殿。
这高大显眼的建筑在镇子外就已经相当惹眼，此时到了近前刻和提娅才惊讶的发现这比塔里镇的神圣殿还要大的多。
“意外的很大吧。”埃德蒙骄傲地看着眼前的气派建筑，“这是雾角圣都批下来的。”
“雾角圣都？为什么？”提娅好奇的问，据她所知，塔里神圣殿是有当地人集资，卡密恩支持的方式建造的，所以塔里约者由当地人推举且收到卡密恩的管辖。
“因为这里穷，什么都缺。”埃德蒙头朝东边方向歪了一下，“伦道湖对面就是圣都，雾角约者阁下干脆负责了这里神圣殿的建造。
“而且麦瑟本地没有约者，这时任期的是莫歇阁下，雾角圣都指派的。一会儿你们可能会见到他。”埃德蒙提醒两人，“要是见到了他，一不能提到工作的事，二不要说和头发有关的事，即使他提起也要想办法转移话题。”
“您放心，我不会如此失礼的。”
点点头，埃德蒙把自己腰间的证件递给门旁边的小洞里，又“随口”一提，“你弟弟不太爱说话，男人这么害羞可不行。”
“他……不能说话。”
手一顿，埃德蒙尴尬的摸摸脑袋，“原谅我，苏小姐。”
“没事，习惯了。”提娅摸摸刻的脑袋，唉？好像比我高了？“小时候还能发出微弱的音节，现在已经完全不能说话了。”
在说完全不可能求证的谎言时，编的细节多一些会比较真实。
“抱歉，愿我主保佑他。”埃德蒙接过递回来的证件，大门缓慢的打开，神殿内部终于展现在两人的面前。
还没来得及感叹一下内部的辉煌，三人便被匆匆朝外面走去的一群人吸引了注意力。
注意到为首的有点秃顶的男人，埃德蒙惊讶的迎了上去，“莫歇阁下？您这是？”
“埃德蒙，你来的正好，快……”莫歇大喜，随后才注意到其身后跟着有点狼狈的金发姐弟两，他有点羡慕的看了一眼他们的头发。“这是落难的旅人吧。”
“我主荣光，您好莫歇约者阁下，我是来自卡密恩的旅人，苏。这是我弟弟，拉瑞。请原谅他不能向您问好。”
“我主荣光，你们好，麦瑟欢迎你们。很抱歉我现在有要事处理，瓦利，”他对身后的一个随从吩咐，“带他们去誓之间。”
约者的誓言是引导人类，契者的誓言是拯救人类。誓之间原本是神圣殿救助伤者的地方，后来逐渐演变为救助落难者，接待旅人的地方，当然原本的职能也在。顺便一提，当初库库林不算旅人，住的是神圣殿的火之间，以前处理战务，后来空置，只有处理与欲肉神教有关事宜才会重启的地方。
“莫歇阁下请自便，我姐弟二人修整一番，便会离开。”
莫歇点点头，身后的瓦利对神殿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请跟我来。”
三人向殿内走去。
待到三人一走，埃德蒙便连忙靠过去，“莫歇，出什么事了。”直呼其名，可见二人关系很好。
“走走走路上说。”莫歇在姐弟面前淡定的神色荡然无存，急匆匆搀着埃德蒙肘子就往外走。
……
“什么！”埃德蒙消化着有平民死亡这件事，“是邪教徒做的么？”
“还不确定，但如果是，你手下那群人是不是要敲打一下了。”
“我会的，”埃德蒙神色认真，“但是目前我没有接到消息，我觉得可能不是那些怪物所为。”
“希望如此，但不是怪物的话，到现在也没有人自首……”
杀害平民不报违反法典第三条，阻碍契者约者实行誓言，属于反人类罪。因为会占用契者约者对抗欲肉神教的时间，并且混淆邪教徒案件，犯罪者判处火刑，父母判处溺刑，知情不报者判处绞刑。当然这是杀人不报，如果杀害平民后自首，那就只属于一般案件，视情节定罪。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小镇东边的命案现场，临着伦道湖的木屋。
木屋的门口守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年轻契者，嘴唇几乎失去了血色，额头淌满汗水。
“你在害怕什么，死亡也不过是回归契约的怀抱。”埃德蒙生气的斥责这丢人的手下，让他羞愧的低下了头。
莫歇亲自推开小屋的门，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埃德蒙？”眼前的景象让这位约者阁下觉得自己需要一次精神净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