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躺在冰冷的实验室中间，白色的单调色调让人不禁有些恐惧，好像这个世界忽然间就剩下自己一人。耳边是各种仪器嘀嘀的响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说是躺并不准确，因为路麟城很贴心的为他准备了可以斜躺的真皮沙发。不像科幻电影里的那样他会被送入特制的隔离舱，因为整个房间就是这么一个“隔离舱”。钛合金制成的墙壁下埋藏着无数经过改装的TNT，实木的地板下流淌着粘稠的水银，天花板上还铭刻着一层层复杂的炼金古阵。
不远处，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博士们在操纵台前忙碌着，只有路麟城站在最中间的拉闸前，隔着厚厚的钢化玻璃一言不发的凝视着自己的儿子。
路明非也偏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头发凌乱，胡茬邋遢，眼神沧桑。
他心说老爸就算你是这么个邋遢的猥琐大叔样老妈还是依旧会为了你吃醋啊，说起来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帅吧，英俊潇洒不失风度的那种，要不然怎么能让高傲的白金天鹅甘心变成在烟雾缭绕的厨房中与锅碗瓢盆战斗的大妈呢？虽然也是一代辣妈就是了。
即使一切只是演戏，可那也是骗了路明非好多年的戏，要说一切都是假的，他不信。
“说不定是最后一眼了。”路明非心想到，实验开始后，那层相对钛合金挡板脆弱的就像白纸一样的钢化玻璃也会被单方面封闭，他们看得见路明非，路明非看不到他们。
看着这一房间的实验设备，暗处还有数不清的防护装置，路明非自嘲般的笑了笑，“还真是不留余力啊，要不是老爹反对，他们恨不得像泡路鸣泽一样把我直接泡在水银里吧。”
“开始吧。”他转过头看着刺眼的天花板，轻声说道。
那边的忙碌状况很快的平静下来，路麟城最后看了一眼路明非，像是农村的老父亲看向自己考入城里的儿子般眼神复杂。
“我等你回来。”他小声自言自语道，同时推下了拉闸。
就在路麟城那开始实验的拉闸旁边，一个红色按钮被玻璃罩住，随时可以被砸碎按下。然后，实验室内的TNT会被引爆，高温会将水银汽化成水银蒸气，再配合炼金古阵，会引发一连串的连锁爆炸与化学反应。如果还不行，在这间实验室的地下，就是他们的核反应堆。
机械转动的摩擦声在路明非的耳边响起，他看着巨大试管中的淡黄色液体缓缓注入自己的体内，随着意识逐渐昏沉，那段谈话又浮现在脑海中。
（以下对话直到最后一句话之前均来自龙五）
“我们会使用剂量很大的催眠药物，你会有一个很长的梦境。这个梦境是你最熟悉的，它会真实到让你怀疑到底什么是真实，但你必须保持清醒的意识，那是梦境，也是你的战场。恶魔就藏在那个梦境里，我们还无法确定他会以什么面貌出现。”
“梦境里我和他都没有能力，对么？”
“很难说，但你和他在那个梦境里是完全对等的，可能你有能力他也有能力，或者你们俩都没有能力。用佛教的术语来讲，那是你的‘识海’，你们共同拥有那个识海，在识海中战斗，决定胜负的，是意志力。”
“就像游戏对么？进入游戏之后，现实里的肌肉就没用了，大家都得按照游戏的规则来，谁都不可能开局的时候就有三个基地。”
“很好的比喻，而且谁都不能使用作弊技，这是一场绝对公平的战斗。这也是一场非常危险的战斗，因为梦境过于真实，一旦你失败，你会觉得自己真的死了，在现实里，你的身体也会忽然衰竭。但很快你的心脏就会再度跳动，因为那个恶魔会占领你的身体，一个意志死去了，另一个意志就会趁机苏醒。”
“那种情况下，我们就失败了，你的身躯必须被立刻摧毁，但我们也不确定这么做能不能毁掉那个恶魔。”
“博士你们这套方案真的可靠么？像是玄学。”
“我也不是十分地有把握，虽然类似的心理实验在古籍中有记载，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也能解释，但你说得没错，这就是玄学。”
“在梦境里杀了他，就能真的摧毁他么？”
“这也是未知的，但至少能够压制他的意识。某些古老的神话中说，英雄杀死了恶魔之后，用身体作为容器封印恶魔的灵魂，以自己的意识为战场，继续和恶魔死斗，而他的身躯已经化作祭坛上的干尸。你扮演的就是那个英雄角色。”
“………”
英雄？切，真讽刺，当了那么多次英雄却没有一次是为人所知的，现在还要去杀死给予自己力量的魔鬼，然后彻底回归废柴风平浪静的生活吗？
“你和他之间，应该有很多往事吧？同生共死的经历，值得记忆的瞬间。”
“是啊，所以明知道他是魔鬼都不舍得，好像放弃了他就是背叛。”
“你们怎么能确定我会在意识深处杀死魔鬼？你们又不能跟踪我的意识，如果我跟魔鬼合谋把你们给玩了怎么办？”
“我恐怕你跟魔鬼之间并没有这么深的互信关系，当他意识到你想要除掉他，那他的本能反应就是先除掉你。”
“我猜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要打的并不是一场突袭，他就藏在你的识海里，等着你去杀他。”
“路鸣泽，你在意的到底是这具躯壳的控制权还是我们共有的那份感情？
在索要了1/4的生命帮我向赫尔佐格复仇的同时，你自己的心里也痛如刀搅吗？
如果为了救乔薇尼，两个人之间必须牺牲掉一个，你愿不愿意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
“路鸣泽，我的弟弟，我来见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