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立在温暖的河水中。河水像是流动着的温泉,没过小腿一半的地方,蒸腾出暖暖的水蒸气,朦胧的白雾将他视野所及之处都遮挡了。
他来过这里,那个梦中的婚礼。
按理说,上游该飘来浮萍般的莲花了。他抬起头,却发现白色的海棠花瓣零零散散像是找不到家的归雁一样飘过来,在他的脚下四处散开。
路明非从河水中迈出,走到了松软的草地上。奇怪的是,在他迈出的那一刻,像是有言灵作用在他身上一般,身上的水分迅速蒸干。
而原本急促不一的汩汩流水忽然间平静下来,清澈的水面映出他的模样——精心烫过的白色的西装整齐的穿在自己身上,平时乱糟糟的棕色短发像是打了发胶,那耷拉中的眉眼微微上扬,从中竟透露出一股神采奕奕的小帅气。
“上次,好像不是这样。”
就当路明非这么想到时,一只手突然间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吓得他几乎从原地挑起,转过身,楚子航的脸映入眼帘。
“婚礼要开始了。”楚子航那双从未熄灭的黄金瞳凝视着他,可他竟然从中看到了些许欣慰。
这让他下意识地没有开口,却见楚子航伸出手帮他理了理胸前银色的三菱挂饰,又拍了拍他的两肩来替他抚平褶皱,然后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他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可以,很帅气。”
路明非低下头,他这才发现除了三菱挂饰,自己西服左边的领子上还别着几个淡金色的樱花挂件,从这个角度看去正闪闪发光。
“走了。”楚子航转过身走入迷雾中,风忽然大了起来,迷雾正跟随着楚子航移动,路明非别无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随着距离的逐渐接近,那刚刚有些狂暴起来的风又逐渐平静下来,游弋的风中似乎捎来了若隐若现的悠扬乐声,路明非下意识地侧耳仔细聆听——是婚礼进行曲。
几乎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看到了如丝绸般华丽的红地毯,上面还绣着他看不懂的华丽。红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洁白的长裙在风中漫卷,露出笔直秀气的双腿。脚上穿着白色的高跟羊皮短靴,脚腕上系着金色的链子,铃铛在风中叮叮作响。
素白的头纱遮掩了女孩的脸,路明非记起那双短靴和那根脚链是他和绘梨衣一起在南青山的名品店里买的,在婚纱和头纱的衬托下,绘梨衣越发像个精美的娃娃。(这段龙三原文)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路明非忽然间加紧步伐向绘梨衣走了过去,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这时楚子航已经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红毯的正中间,一步步向着圣台走去,迷雾逐渐散去,一切开始变得既安宁又和煦。
两侧响起了稀稀落落却一直未停止的掌声,宾客不多,大部分都是他认识的人————校长、面瘫师兄、老大、废柴师兄、夜叉、乌鸦、樱、源稚女、源稚生………
再往前,就是双方的父母席了。右面是一个路明非不认识的老头,不得不说,这老头一大把年纪却在穿上了精心置办的西装后,别有一番堪比校长的潇洒感觉,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帅哥吧。
只不过那一脸不加掩饰的——一时没注意,自家的好白菜竟然让猪拱了的后悔鄙夷,让路明非不禁打了个寒蝉。
然后路明非把目光转向左边,他竟然看到了面带微笑的路麟城和乔薇尼!他们脸上的笑容都透着掩饰不住的自豪,仿佛在说:不愧是我儿子,竟然能找到这么完美的儿媳妇!
那一瞬间,路明非觉得自己几乎要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了。
“咳咳!”突如其来的低咳让路明非突然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圣台前。
路明非抬起头,一对仿佛有着满天星辰光泽的完美钻石戒指让他情不自禁地呆了一下,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刚刚轻咳完,忙送不迭把手放下的路鸣泽。
他身着一身标准的牧师黑红袍,淡金色的黄金瞳里满是庄重严肃——如果忽略他刚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路明非揶揄地眨了眨眼睛。
“圣台后面踩了几个箱子才达到这高度啊?”路明非有些好笑的在心里想着。
路明非转过身和绘梨衣面对面,他这才发现绘梨衣婚纱的右边,竟别着几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樱花挂件。只听路鸣泽的声音在两人的头顶响起,“路明非,你是否愿意接受上杉绘梨衣为你的合法妻子,并尽你的一声去爱她、珍惜她?”
“我愿意。”路明非说。
路鸣泽从碟子里拿出戒指把他递给了路明非。
“上杉绘梨衣,你是否愿意接受路明非为你的合法丈夫,并尽你的一生去爱他、珍惜她?”
“我愿意。”绘梨衣说。
路鸣泽把戒指放在了绘梨衣的掌心。
“那么现在你们可以交换戒指了。”
路明非一手拿着戒指,一手拿起绘梨衣柔软的手,那是一只很柔软很温暖的小手,暖得让人握住了就不想松开。
“这样就好。”
他的余光处,恺撒霸气的将双臂搭在椅背上,正笑意盈盈的凝视着路明非。
等等!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心忽地一悸。
是不是少了个人?只有老大自己?!
路明非猛地惊恐抬头,在绘梨衣身后的方向上,远处不知何时忽然冒出一个熊熊燃烧着的钟楼。
风旋转着直上天空,将木材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滚滚浓烟像是从地狱冒出来的黑雾将白色的水泥十字架熏得漆黑,
艳丽的红发在空中狂乱的飞舞,那双红色的双眸中是路明非再熟悉不过的狡黠目光,她的耳边银光跳跃————那是一对银色的四叶草耳坠。
她正微笑的看着他。
“诺………诺?”
路明非忽然间慌了,绘梨衣正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可他几乎无意识地要松开绘梨衣,跌跌撞撞地想要向那栋钟楼跑去。
“哥哥,你想清楚。第二次了。”路鸣泽冰冷的声音忽然间在他的耳畔响起。
路明非的眼前忽然间浮现出了他松开手后那个熟悉的画面:绘梨衣站在烈焰中熊熊的燃烧着,那双用墨笔点出的呆滞眼睛,无神的凝视着他。
已经…………是第二次了?
路明非一下子停住了即将挪动的脚步,他下意识的站定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那枚本将带上绘梨衣无名指的戒指。
下一刻,钟楼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