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苏心中不是滋味,明日便回宋家老宅去罢,不知外祖父知晓了这消息会是怎样的伤怀?外祖父一把年纪,身子也开始不好了,自己又是否真的该说与他听……
待会到就寝的屋子,段云苏才想起赵贺辰还在这里。
赵贺辰见她回来,心中欢喜不已,直接上前拉住她,乌黑的眸子在烛光中泛着流光,稚嫩的眼神清亮透彻,声音很是欢快:“苏苏苏苏,辰儿想到了,苏苏,辰儿长得也好看,苏苏就嫁给哦吧。”
苏苏出去之后自己一直在想呢,方方说的话终于全都记起来了,是不是说了苏苏就会答应他了呢?
“苏苏苏苏”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聒噪着,因先前之事,段云苏心情有些烦闷,语气也有些不好了:“叫什么叫,好好说话!”
赵贺辰身子一顿。
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段云苏心情不好,眼睛也微微泛红,就像是要哭了一般。赵贺辰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愣愣地松开了手:“苏苏生气了?苏苏不哭……”
温柔稚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唤着,段云苏抬眼便瞧见他着急的眼神,突然间心里一酸,“呜”地一声还真的哭了出来。
她也不知为何,自方才听到那消息心中便隐隐作痛,自她穿越而来却未曾见过一面的母亲,为何会这般牵扯着她的心神?她心里好不舒坦,可又偏偏没法宣泄而出。
这呆子,为何就偏偏对她这般好,方才明明自己才吼了他的。
“苏苏别哭,苏苏一哭辰儿也想哭了……”
“苏苏别哭哦,辰儿去把弄哭苏苏的人都踹走。”
“苏苏苏苏,辰儿……辰儿……”赵贺辰搔头挠腮,急的团团转。苏苏别哭啊,哭得辰儿心里都难过了。
“呜……”许是伤心之人心里都特别的脆弱,无人理会还好,自个儿难过一下便好了。如今有人哄着,心里的伤悲居然被寸寸放大了般。她直接靠到赵贺辰的怀里,埋着脑袋淌着泪,双手不知觉地攥住了他的衣裳。
赵贺辰愣愣地站着不敢动,双手停在半空,张着嘴巴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求救似的看向屋里的问绿。
却见问绿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了。赵贺辰“哎哎”地叫了两声,依旧毫无回应。
他歪歪脑袋,想起小时候娘亲哄他的样子,便试探地伸手在段云苏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唧唧哼哼、断断续续地哼起了那民间的歌儿,歌声清透如同稚儿。
怀里的段云苏哭声一顿,她轻轻抬头,便见他干净到毫无半分杂质的黑眸,红红的眼中染起笑意,眼泪凝注在了眼眶,笑骂一声:“真是个呆子!”
赵贺辰咧嘴一笑。
原本段云苏打算翌日便回宋家老宅去,没想到一出庄子大门,眼前的景象着实是吓了她一跳。
地上跪着约莫十来个人,男男女女的,皆是身着粗衣麻布,皮肤是长年田地间劳作的麦色,一妇人怀里抱着小孩,更是有人搀扶着家中老者,三三两两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见庄子的门一敞开,里面走出个如天仙般的人物,跪地的人不禁一阵呆楞。他们活了一辈子,可从未见过这般人物呢。这便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姐?可真是娇美动人,怪不得村子里还偏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富贵家当下人了。
见这些人都直愣愣地看着段云苏,赵贺辰心中窝起一阵无名火,他好生气好生气呢,这些人都怎么了,看着苏苏的眼光都好讨厌!
他直接往前一站,把段云苏挡在了身后,鼓囊着嘴一副“我很生气”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段云苏问向身边守门的小厮。
那小厮嗫嚅两下,老实交代道:“这些人听说小姐能妙手回春,是前来拜诊的,希望小姐能……”
小厮偷偷瞅了一眼段云苏,心里有些忐忑。这些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户,乡下地方哪有什么大夫?有病了都是自己扛着,熬不住了才花钱去镇上看看,可是家里就那么点家当,严重一点的,哪够看好一个病啊!
他也不知这些人怎么知道他们小姐会医术的事儿,如今求到门前,可实在是有些唐突了。小姐也不过是一深闺娇女,又不是什么大夫,求到这来,可真有用了?
此刻已是辰时末,太阳早就出来了,早上的日头虽不太猛,但对那些病患却是不好。段云苏眉头轻皱,是谁将自己会医的消息传出去的?这些人也这般巧,齐齐赶了过来?
段云苏走向那些农户,瞧着一个小孩儿,该是发烧了,小小的嘴巴已经干裂,这日头里晒下去可是不太妥当。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眉头轻皱,施施然地收回手,说道:“还是起来罢,这般跪着孩子可是受不了了。”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见段云苏就这般蹲在自己身前,闻到的是淡淡的馨香,看见的是她姣好的面容,那身上绣花的白色长裙,料子比她在布店看到的最贵的绸缎还要好上几分,心里不禁有些不安与惶恐。
那伸到孩子身上的手,白生生的可真好看,她可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人物。听了段云苏的话,那妇人急忙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弯着腰给孩子挡着太阳,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们这都是从哪来的?怎么寻到了这里?”段云苏问道。
一个年纪稍大的汉子,抬头见段云苏站在人群中,眼中无丝毫他猜测的那些不屑与厌恶,心中的忐忑稍稍放下,回答道:“我们都是刘家村里的农户,距离这庄子不远,昨夜听闻小姐治好了庄子管事的小儿……”
“听何人说起?”段云苏看了一眼身后的下人,这是昨夜才发生,这般快就被传了出去?
一丫环约莫十五六岁,身穿青色衣裙,听闻段云苏的话,直接跪在地上,脸上带着不安:“是奴婢,奴婢的父亲身患重症,大夫们都说没法子了。陈管事的儿子不也是说没治了么,奴婢见小姐这般厉害,便起了心思……”
小丫环磕了两个头,声音有些哽咽:“奴婢自知有错,可还是偷偷传了消息回家,没想到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任由小姐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