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深人静,子时未到,凌尘便来了后山玄冰洞打坐。由于真气回流,原本的功力也在逐渐恢复。
忽的身后一阵掌风袭来,凌尘侧身躲过。“慕容前辈!”凌尘微微诧异。
想来除了慕容凰这玄冰洞也不会有其他人来了,只是凌尘想起之前云罗在佛堂所说的话,难免在意走神了。
“较之昨日,你的进步很大!”慕容凰收手,对于凌尘今日能安然无恙地站在玄冰洞的底节,他颇有疑惑,一心以为是神医鬼谱与降魔咒产生了他所不能知道的效用。
“多亏了前辈指点,凌尘才能有此成就!”
“你不必谢我,是你自己的悟性高!”慕容凰看向凌尘,“你的身体可有什么反应?”
凌尘摇头。在不知慕容凰对她到底有没有威胁的情况下,凌尘自然还是防范于他的,道:“没有,除了一开始有点难以适应外,之后习惯了便都如常了。”
慕容凰闻言,似了然,道了句“打坐吧!”便直接至洞内一角打坐去了。
凌尘本也欲打坐,可脑海中一想到云罗在佛堂说的话,便久久静不下心来。
“嗯……”胸口一阵刺痛袭来,如万虫撕咬,凌尘闷哼一声。她牢牢揪住胸口,转瞬便痛得满头大汗……
“该死,情蛊怎么在此时发作了!”剧痛让凌尘几欲昏厥,但她咬紧牙关,强忍痛楚,生怕让慕容凰察觉。
见他无动于衷,凌尘这才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颗褐色药丸来,想起东方续对她的谨告,“服药会让情蛊加倍成长!”
凌尘有些迟疑,因为她已经服了好几颗了,她必须要控制自己,可一次比一次难忍的剧痛让她不得不一次次的妥协,尤其是这次。
刚欲服下,一个身影闪过,手中的药丸便被来人夺走了。凌尘整个人都痛得蜷缩一团,根本就无力回夺,面色也因剧痛而苍白如纸。“药!给我药!求你……给我药!”
对于凌尘的诉求,慕容凰惘若未闻,任其在地上痛得痉挛。
仔细打量了手中的药丸半晌,又看向一旁痛不欲生的凌尘,面色渐沉,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把抓住凌尘的手,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语气,显然已经察觉到凌尘这剧痛来得蹊跷。
“我……”凌尘虚汗如雨,几欲虚脱,哪还有什么力气去争辩。可又怕自己是妙水宫少主的身份被慕容凰识破,依照慕容凰嫉恶如仇的性子,怕是真留她不得了。
面对慕容凰的逼问,凌尘自知胡诌糊弄不过去,便决定撒个离谱却又无从怀疑的谎。“我……我……药!药!”
“到底说不说!”说着便又加大了手上力道。
凌尘痛得闷哼一声,只得按照想好的话,道:“我说,我说!”
闻言慕容凰这才松了力度。
凌尘爬在地上,忍着痛道:“我……我是鬼谷神医新收的弟子。不幸被绝情门少主种了情蛊,所以……只要一动情便会激活体内的情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绝情门少主东方续?”慕容凰似不信,“情蛊可是绝情门圣物,早年便听闻整个绝情门只余两只,东方续又怎会用在你身上?”
“因为……因为……”有些事情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凌尘终于还是说出口,“因为我同他双修过!”
凌尘颤颤巍巍地勉强从地上爬起,继续忍痛胡诌:“从小我便孤苦无依,为了不受人欺负,也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自然是什么都能豁得出去的。东方续好色成性,他自小便长在绝情门,性格自是清冷怪戾,怎受得我百般热情逗弄。我接近他,并……并同他有了鱼水之欢。
想必前辈也懂,内力深厚之人必是经过日积月累的努力修炼来的,除非极具天赋外,后辈小生若想内力一下子提高到江湖前辈的层次上来,定是要走些歪道。所以,我才建议他同我一起双修,以弥补内力的不足,以他的心性,他自然是欣然答应了!”
说着,凌尘又苦笑道:“只可惜,他太薄情,知道我接近他目的不纯后,便大发雷霆,一怒之下便砍了我的手,还给我下了蛊!”
凌尘的话半真半假,虽然荒唐,却像极了她的行事作风,想来慕容凰是信了些的,只是无奈给东方续的形象抹了黑。不过事出有因,想来日后东方续知道了也不会怪她的吧!
果真,那慕容凰觉得她的一切反常都解释得通了,便信了凌尘的话,冷冷道了句,“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倒也像极了你的作风!”
“前辈!求您一定要替我保密这些事,千万不要告诉我爹!他知道后一定会伤心失望的!我都得到教训了,我再也不敢乱来了!”凌尘苦苦哀求着,就算是假话她还是怕凌潇肃知道的,毕竟太荒唐了,更何况很多事她跟东方续的确也真做过。
慕容凰没有做声,也没有要赐药的意思,但凌尘知道慕容凰现在对她一定是满心嫌弃的,可为免活阎王跟圣女的身份暴露,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见凌尘蜷在地上越缩越紧,慕容凰直朝凌尘脖子上一劈,凌尘便直接晕了去。
当她醒来时已是次日辰时。四下环望,才发现自己被慕容凰带回了感元寺。
“终归是佛门之人,心慈手软!”凌尘暗自感慨。
起身决定去佛堂,可想起昨晚……思来想去,心难平静,本想去找云罗,看他气消了没有,可毕竟众人都在武慧院习武,此番前去也不妥,便决定直接在房内运功打坐。
时至晌午,凌尘吃了弟子们送来的斋饭,大致打听了一下云罗等人的情况,知道他们三个都安分待在武慧院训练,这才觉得心安不少。
午时刚过,她便转去了佛堂打坐,这一坐便又是一下午。
想到昨日说的那些话,也觉过分了,便决定去跟楚南燕好好道个歉。
可当凌尘到时,楚南燕却并未在房内,许是跟着沈潇湘他们一起用晚膳去了。当楚南燕回来时,酉时差不多已过,身旁还跟着跟屁虫似的沈潇湘。见她们二人回来,凌尘便偷偷躲在房外的一棵大树后。
她本不用避着,可一想到沈潇湘这人脑袋根本就缺根弦,不识场合,怕又会闹得不欢而散,便只好等她离开后再现身。楚南燕显然是看到了藏在树后的她,知道凌尘是特意来找她的,便借口要休息直接打发走了沈潇湘。
“你找我做什么?”待沈潇湘走远,楚南燕推门入了房内,语气平淡,面上看不出什么大情绪。
凌尘从暗处尾随而进,直接走到楚南燕跟前,语气平和,“昨天的事,抱歉!”
“难得,你竟会主动认错。”楚南燕独自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道:“我知道昨日你不是故意的,是我小心眼了。”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凌尘错愕地盯着楚南燕,“那你怎么不同云罗师兄讲,他还以为……”
“你是怕他生气才主动来找我的?”
“当然了!”凌尘不满地瞥了眼楚南燕,她惹谁生气也不想惹云罗生气啊!要不是云罗这么在意楚南燕,她才不会在没错的情况下屈尊降贵地跑来道歉。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
“原来你这么在意他。”
“废话!”凌尘说完,似觉得偏离了主题,一把抓住楚南燕的手,恳求道:“你可不可以帮我同他说说好话,劝劝他!昨天他口气那么冷,不理我,也不听我解释,定是生我的气了。看在我这么诚恳来道歉的份上,你就帮我同大师兄说说好话吧!”
“诚恳?我怎么知道你这次不是在装可怜?”
自石榴巷那晚见识了凌尘的卑劣狠辣之后,楚南燕便一直不信凌尘的真诚卖惨,生怕何时会再着了她的道。
凌尘听出了楚南燕的话中意,知道她还在对那次的事耿耿于怀。可事情都已经做了,恶劣影响也已经造成了,也难怪她不信她。
便厚着脸皮讨好道:“你还在计较那晚的事呢!我那时不是同你不熟嘛!现在我们熟了,我保证不会再那样对你了。再说我都当着我爹的面发过誓了,以后定会以你们为榜样,向你们看齐的,所以,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再计较那些往事了!我的好姐姐,你就原谅我吧!”
凌尘晃着楚南燕的手,撒娇卖嗲着,却见楚南燕的目光时不时盯着她发髻上的牡丹钗看。
凌尘看出楚南燕的心思,灵机一动,一把将头上的牡丹钗拔了下来,递到楚南燕的面前,道:“姐姐若是喜欢这钗,我送你便是。”
“送我?”
“嗯。”凌尘表现得豪爽且毫不吝啬。
楚南燕错愕地看她,“我记得这是元宵夜玉面公子亲手为你戴上的。我瞧你这几日天天都戴在头上,想必你是很喜欢这钗的,我岂能夺人所爱。”
凌尘看得出来楚南燕是很在意她戴着牡丹钗的,毕竟这是东方续赢来的。她那么在意东方续,在她眼中这钗的意义定然不一样。
虽然凌尘也觉得将东方续送她的东西转赠他人多有不妥,可她现在更在意的是云罗,她见不得他不理会她的样子。
不由多想,心一横,直接将手中的牡丹钗放于楚南燕的手中握住。
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姐姐怕是误会了,我素来不喜欢佩戴这些钗环发簪之类的,百花中我素爱牡丹,不过是觉得好玩才戴着的。公子他送钗给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当时他觉着也无甚可送之人,便顺手戴在了我的头上吧!”
凌尘忽然想起,东方续也是极爱牡丹的,不然他也不会在他的私宅独居中种那么多各式各样的牡丹了,毕竟“独居”二字太过孤独冷清,而牡丹喜闹,二者相搭是极为不匹配的。
“顺手?”楚南燕似乎不信,“玉面公子可不是那般随意之人,更别说是送女孩子物件了。”
“真的好羡慕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嬉闹疯耍,而我却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不敢靠前,生怕失了分寸,不得他喜。可越是这样,便又觉得越难靠近他!他对我总是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孤高自傲。”
楚南燕越说越伤神,忽的止住,话锋一转,“元宵那晚,你们玩的很欢,我看得出来,玉面公子他……他很喜欢跟你待一起。”
“越说越没边了。”凌尘撇过头去,也不知楚南燕得到牡丹钗后心中到底在乱想些什么。
长吁了一口气,语气平和道:“这世上之人,你羡慕谁都好,但最好别羡慕我。好多事情,好多人,也并非你表面看到的那般。情爱虽美好,但如镜中花水中月,看似美好,却咫尺天涯,我……”知道楚南燕听不进她的劝,凌尘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反正多说也无意,便只好打住:“算了,你日后会明白的!”
“人真的很奇怪,总是在乐此不疲地羡慕着彼此。”楚南燕自嘲一笑,盯着手中的牡丹钗爱不释手。
“牡丹太过繁复绚烂,虽不是我所喜,一生繁华却也令人羡慕。你放心,我会帮你劝劝他的,想来他也未真的生你的气。”
听到楚南燕后面半句,凌尘面上一喜,也懒得解释她为何喜爱牡丹,忙激动地道了句“谢谢!”
见楚南燕一直盯着手中的牡丹钗出神也未理会她,凌尘便也未多打扰,难掩喜色,直接信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