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南景逸!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坐在床上,我朝他怒吼。
他站在我面前,紧紧摁住我的肩膀,逼迫我直视他的双眼:“马上就到大婚之日,我不希望出现任何问题。”
我盯着他,发出一声冷笑:“呵,嫁给你?休想!你别忘了,北月国就是亡在了你的刀下!我要报仇,替北月国数万冤魂报仇!”
我紧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的向他宣战:“你就等死吧。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阴沉着脸,沙哑着声音问我:“你就这么恨我吗?甚至不惜一切,也要杀了我。”
我突然站了起来,朝他嚷着:“恨啊!怎么可能不恨?至亲惨死,那么多无辜性命亡故,都是因为你!我不该恨吗?”
他往后退了几步,眼里没有了从前的星光,淡淡的说:“那就恨吧,恨一辈子,也好。”
说着就要离开,我大声喊着:“即使是死,我也不会嫁!”
他回头:“如果不想让摘星楼里,你的那些姐姐们成为一具具尸体,如果还想报仇,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出嫁。”
说完不顾我的嘶喊,尖叫,让人把我锁在了屋里。
是的,将我锁了起来。
他走了。没有任何的停留,像当年一样绝情,果然真是一点没变。
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了吗?
靠在墙角,缓缓的蹲了下去,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任凭眼泪肆意流淌。
真的恨吗?大概是恨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想要逃离?于我而言,这皇宫,现如今就如那囚笼一般,令我痛不欲生。
每一个地方都那么让人熟悉,可每一个地方,却又是那么的寒凉。
他在逼我,逼我嫁。我不能不顾姐姐们的性命,他们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南景逸,你可真够卑鄙。
十一
大婚当天,下了一场雪。
冬季的第一场大雪。
这雪,倒也真是应景。将所有不堪的回忆都埋葬在了这个世界。皇宫里的人忙里忙外,真是好不热闹。
那天八姐也来了。
她细心的为我梳妆打扮,她说:“小九长大了,都嫁人了,还是皇后,母仪天下。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做最美的皇后。”
说着便拿起了台前的梳篦,像母后一样,为我轻轻的梳着长发。
儿时,也是这般场景。母后总会笑着对我说,我们的阿月真好看,日后啊,定是个美人。不知道哪家公子能享到这样的福气,娶到我们的小公主。
时光一晃,我却都已经要嫁人了。鼻子一酸,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八姐……”
八姐为我拭去眼泪,轻声安慰着我:“要嫁人了,就是大姑娘了。大喜之日,不可以哭。日后若是宫里有人欺负你,八姐拼了命也会替你讨回来的。笑一笑,好不好?”
“八姐,你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只要你和姐姐们都还在,我活着,就有意义。”
八姐抱着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门前一阵声响,是宫里的姑姑来了。时辰到了,该走了。这一刻,我踏上了那条不归路。
殿前。
我和南景逸肩并肩,一同走向了高台。一眼望去,一片纯洁。唯有这婚服,在这白色世界里,盛开着火红的花。
我看见了南景逸,还是那样俊俏的少年。可我的心,却无法似从前那般悸动。
今日的雪,带着丝丝的寒气,拂过发梢,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凉意。
众人跪拜,大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从此以后,这世间,再也没有北月国公主宫月,再也没有摘星楼里,一个会趴在石桌上看星星的戏子。
从此以后,我便是皇后,龙阳国母仪天下的皇后。
只是,再也寻不得那半刻的宁静与自由了。
已入了冬末,再过些时日,就该过年了。已经许久没有在这皇宫里过年了。
我虽是皇后,却是后者。南景逸登基四年,后宫入了无数妃嫔,按道理,我还应当喊她们一声姐姐。直到不久前我方才知道,我竟是南景逸的第一任皇后。那么久了,竟从未立过皇后,实在是有些让人嘲讽。
倒不是说无人愿做他的皇后,那后宫的几位姐姐就甚是喜欢凑在他的身旁。尤其是贵妃姐姐,长得最是漂亮,也最是讨南景逸的喜欢。登基四年来从未立过皇后,他却是史无前例的。
无论如何,我做好我该做的,保住戏院里的人,就足够了。
大婚当天,我狠狠地闹了一场。与他针锋相对,吵的不可开交。我紧紧护着自己身旁那尚未被踏足的领地,说什么也不肯与他入洞房。所以事到如今,他都没有碰过我。
我犹记得他离开时,那痛苦的眼神。
成亲后的这几日,太后召见过我一次。将我带上了,那可以看清云海与天下的星台。
在这宫里,冷冰冰的墙围着我,让我喘不过气来,没有一点自由可言。为何年少的我,却是那般快活?
我想逃出去,也想过报仇,可却始终下不去手。纠结与心痛,扰的我每个夜里,都不得安宁。睡梦中常出现父皇母后惨死的场景。
我以为太后是来寻我的错处,但却是劝诫:“皇后,哀家明白你的挣扎。国破家亡,至亲惨死,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原谅自己的仇人,更何况是嫁给他。”
她正了神色,缓缓开口:“你想报仇,可是如何报仇?如今你观这天下,国泰民安,百姓和乐。若再挑起战争,北月国曾经的子民,龙阳国这些活生生的性命,都会惨死在刀剑之下。”
“你已经见证了那样残酷的一幕,还要让他重演吗?”
“百姓需要的,是安宁啊。”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阻止朝代的更替,只是需要更多的血,来祭奠。”
“你是前朝公主,所以,更应该肩负起责任。事已至此,你不应该去恨,而是学会去爱。爱这个天下,爱这些子民。有些时候放下,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说着,便走下了星台。我恍然一惊,猛的问她:“我是戏子,更是前朝公主,太后娘娘,为什么会接受我?那些大臣的嘴脸,我仍旧记得。”
她轻笑,摇摇头:“真是个记仇的丫头。因为啊,我更爱自己的儿子。”
抬眼,向天空看去。眼睛早已干涩,再也没有眼泪可流。或许正如太后娘娘所言,我应该学着放下,才能换得更多。
父皇母后,你们会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