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礼堂大厅里的音乐声音变得更响亮了。音乐在礼花的海洋中徜徉,飘浮到旋梯上。
所有标准的传统都得到保留,该走的流程全都进行到底。最后一声钟敲响后,联合创办返校节舞会的密歇根州立大学派出代表知名校友——艾瑞亚·柯林斯上台授予“女王”和“国王”的荣誉。
艾瑞亚上台发表了几分钟的演讲,在热烈的掌声中,她拿出投票竞选名单,脸上的表情配合热烈的气氛。
“我宣布,今年返校节舞会的女王是——艾薇儿·斯泰西;国王是——安德鲁·伊格纳兹。请上台接受荣誉的洗礼。”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令人奇怪的是,所谓的“女王”和“国王”就像凭空消失似的,没有出现在大家眼前。嘈杂声、议论声不到一分钟就盖过了音乐声。
“请女王和国王上台。人不在吗?”艾瑞亚抬高了音调,向人群中试探。
台下的泰勒和特蕾莎渐渐收起了笑容——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他们没有在大厅里嗅到安迪的气味。两人互相使了个眼神,准备到外面去找安迪。
人群杂乱得简直水泄不通,泰勒和特蕾莎拼命地往前挤,不停地拨开别人的手臂和裙摆。他俩听到人群愤怒的声音,甚至疼痛的声音,他们脸上的表情又怒又很惊讶。朝身边的人群使劲挤,终于找到了一块空地溜了出去。
礼堂外面漆黑一片。泰勒和特蕾莎先是打了电话给安迪和修——两人都不接这该死的电话,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后来,两人努力搜寻通向校园广场的那条幽暗道路,仍然看不清地面。
来到小公园后,泰勒发现了一道阴暗处挪动的影子,接着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安迪?”泰勒不确定地喊道。
没有人回应。
泰勒和特蕾莎往前靠近能看见他了,但是安迪没有注意到他们。
安迪像雕像那样站在公园一动不动,他的双眼紧闭,眼袋呈深紫色,眼睛一直盯着手机,手指不停地拨动手机键盘号码。他按了一下“拨出”键,几秒过去后,回应的是熟悉的系统声音——已为您转至语音信箱。
“安迪!”特蕾莎喊道,“你这时候不应该在礼堂吗?”
“你是今晚的国王。”泰勒补上一句。
“我知道,”安迪挂断手机,在阴暗处看着他俩,“可女王不在,我一个人上台岂不是很尴尬?”
“艾薇儿没跟你在一起吗?”特蕾莎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从安迪怪异的语气中预料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一个小时前她就离开了,说是在学校外面有事,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名单公布后,我打电话给她也不接。”安迪轻轻闭上了双眼,一脸冷静地说道:“我感觉她出事了,我得去找她。”
“那你给修打电话了吗?”泰勒焦急地问道。
“同样不回。”安迪叹了口气,“他说在十二点以前就回来。”
“要不我们先去找……”
特蕾莎的话还没说完,三人就在远处听见了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两声、三声……然后怒吼声、议论声、尖叫声都纷纷交织在一起。
“声音来源应该是在礼堂后门。”安迪浑身机警起来。
“我们一起去看看情况。”
礼堂后门围满了人群,他们泪流满面地互相叫喊着——拜伦·马歇尔离奇身亡。他就在热闹的礼堂背后被人光明正大地谋杀。他那不堪入目的血淋淋的脸被人用干枯的松针掩埋起来。
在看到拜伦尸体的那一瞬间,安迪感觉到心脏在胸膛中疯狂跳动,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涌动。拜伦皮肤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沁入他的心肺,塞得满满的——他快要吐了。到底是谁会这么残忍?
很快,安迪、泰勒、特蕾莎同时收到了信息:“我已经帮你们把任务进行到一半,解决掉创始委员会成员。拜伦·马歇尔是第一个,谁会成为下一个?拭目以待。——S”
信息中的语气带着故意挑衅——好像是特意这么说的。
三人的目光投向拜伦,眼里满是恐惧。很快,安迪把这份恐惧转换成了愤怒,“西蒙真他妈的疯了,该死。我今晚就想了结他。”
“相信我,兄弟。我们都想这么做。”泰勒咬牙切齿道,“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们就会被阿尔法法令严刑处理。”
“我不想任何无辜的人再为这场‘狼人起义’送死。先是带领我们实习的前辈——艾米莉·托金,现在又是我们的历史老师——拜伦·马歇尔,谁知道下一个受害者又是谁?”特蕾莎点头同意。
“西蒙是在报复所有与猎人有关的。我们甚至都不了解什么是猎人创始委员会?不可能拜伦·马歇尔就是猎人中的一员吧?”泰勒抓住了重点。
“如果真是,那么拜伦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身份。那他为什么不对我们下手?”特蕾莎质问道。
“现在能先别说了吗?”安迪烦躁地说道。极其厌恶地盯着手机信息,眼中充满了愤怒。
最先发现拜伦·马歇尔尸体的人是唐娜·贝鲁奇和戴维·布洛克。他们本来只是想溜出拥挤的礼堂,来到后院散步聊天——不幸的事就是这么巧妙,唐娜起初注意到了地上躺着的人,她以为只是某个在舞会上喝醉酒的人想找个地方歇息就躺下了。凑近一看,入眼的就是拜伦不堪入目的脸——大部分皮肤被切割了。
唐娜在看清拜伦的脸后发出了尖叫声,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负责场地的老师已经报了警,然后忙于安抚学生的情绪,必须等警察来到现场才能疏散人群。
唐娜躲在戴维的怀抱里无声哭泣,在亲眼见到尸体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了死亡的恐惧、灵魂的湮灭,她领悟到万物皆有灵,见到拜伦死亡的那一刻,水、火、土、风四种元素都爬上了唐娜的四肢、脸部、头发,它们开始互相撕扯在一起,然后慢慢融入身体的痛苦。
它们在告诉她——你是一个女巫,贝鲁奇强大家族的后代,是时候该纠正超自然漏洞了。
铭记于心,魔法就藏在你的意念里。
警察很快赶到了现场。排查工作说起来简单,实际上需要大量人力和时间铺垫。摊上这种谋杀案,他们居然找不到一点嫌疑人证据——堪称完美犯罪。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但八百多人的数量令警察核查起来非常费力。他们把尸体裹进黑色密封布后,就送往了法医鉴定中心。
尸体的体表大片擦伤,颅骨和肋骨似乎骨折了;随处可见的动物撕扯和野兽咬过造成的伤口;脸部和手部看起来像是被利器割伤;四肢腕部和腘窝部见小片状擦痕伤。诊断为失血过多造成的伤亡。
根据伤口来看,警方初步断定为野兽袭击。这是一种无脑的判断——学校的防护措施达标,不可能有任何野兽进来肆意妄为。
采集证据,清理现场后,警方协助校方一起疏散人群。
所有人都不欢而散。
在混乱中,安迪接到了一通久违的电话。他下“接通”键,紧张地十指交叉起来。
“修,你到底在哪儿?”安迪着急得差点吼出来。
“我在博蒙特医疗中心,”修的声音沉了下来,解释道:“我从电竞体验厅出来时,就看见艾薇儿和三个女孩晕倒在路边,她们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有一个女孩还在急救室,有两个女孩转到普通病房,艾薇儿在重症监护室一直昏迷不醒。我一直在医院陪着她,现在才抽空打电话给你说一声。我很抱歉。”
生活糟糕透顶,然后有人就死了。
安迪在电话这边沉默了许久,一直没说话。心里占据的是愤怒,精神承受的却是自责。
“那你联系到她的家人了吗?”安迪痛苦地轻声问道。
“联系了,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刚才去了警察局做口供,只有我一个目击者,估计也就只有这些女孩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马上就到。”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谢谢你一直在医院照顾她。”
挂断电话后,他简单地向泰勒和特蕾莎说明了修和艾薇儿那边的状况,并且让他们先回家跟克劳斯和布兰达解释他和修不回家的理由。
安迪跟着疏散人群一起离开后开车去了医院。本想把艾薇儿的事告诉唐娜,可见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想再刺激到唐娜。
到了医院后,车都没来得及停,直接晾在了马路边。安迪从一楼跑到六楼的重症监护室里,看见一名护士在艾薇儿胳膊上绑了一个血压袖带,在舌头下面放了一个体温表。做完体温记录后,护士就把她推走了,去给她的头部拍X光片和血液抽样检查。
安迪根本没有机会上前看艾薇儿的情况,他只能站在门外等。
“嘿,兄弟,我真是抱歉。”修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咖啡,一罐扔给了安迪。
安迪直接拉开易拉罐环,两口灌下,今晚他需要超量的咖啡因提神。
“你要在这里待一晚上吗?艾薇儿的家人快到医院了。”修提醒道。
“嗯,我必须对这件事负责。”安迪肯定道,又一脸空洞地看向采样室,“你先回去,这里有我。”
“那好吧。早点回来,你父母会担心你。”
安迪又在门外等了二十几分钟,直到艾薇儿被护士推出来转到普通病房,他才松了口气。
“医生,艾薇儿的情况怎么样了?”一个音乐般好听的声音抢在安迪前面问道。
“您是艾薇儿·斯泰西的家人?”主治科林医生问道。
“是的,我是她姑姑。”
“她有轻微脑震荡,额头似乎是被撞破了,我简单缝了几针。还给她做了个化验。”科林医生解释道。
“为什么要做化验?难道不只是撞到了头陷入昏迷吗?”梅不安地看着医生。
“我们通过血液采样做了毒理检验,发现她的体内有微量的米兹泮。”科林医生叹了口气,皱起眉毛。
“什么是米兹泮?”
科林医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是一种安眠药,用来治疗睡眠障碍的强效镇静剂同时用于制服激进的病人和囚犯,与酒精同时服用会产生许多副作用,严重点会导致部分记忆丧失。她是在聚会或者派对上喝了别人的什么东西吗?”
“我不知道,我没陪在孩子的身边,她离开家前还好好的。”梅一脸痛苦地说道。
“她喝过一杯酒。”安迪叹了口气答道。
梅这才注意到安迪的存在,她的眼里燃起希望,“是你一直在这里吗?真是太感谢你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安迪耸了耸肩,“对不起……她出事的时候,我没有陪在身边。我也是刚才赶来,我会对这件事负责的。”
“你父母不会担心吗?”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科林医生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总之,先留院观察几天。等她醒来后,我们会做相关的测试。”
“谢谢。”梅道过谢后,又一脸友善地看着安迪,“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安迪就好了。”
“谢谢你能留下来。如果她醒来了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梅一晚上不停地打电话、缴费用、办手续,并且强烈要求从普通病房换到私人病房——这事处理了很久。
处理完大小事后,梅就跟安迪聊日常、喜好、天气、运动。不得不说,安迪是个很会聊天的人——情商高,他知道怎么让人开心。梅跟他交谈不到十分钟就彻底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安迪一整晚都没阖过眼,他一直站在窗外思考——为什么修给艾薇儿的那杯莫吉托混有米兹泮?他打电话询问过修,可修却解释说酒是刚点上来就给了艾薇儿。
越想越觉得奇怪,所有坏事都撞在同一个晚上未免也太巧了。安迪很快又想起了西蒙发给他的短信、拜伦的离奇死亡,他很快知道了答案——西蒙·迪劳伦提斯开始下手了。
天亮了。
艾薇儿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道明亮的白光。她在一个不熟悉的房间里,头顶上,刺眼的灯光令她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见。近旁某个地方有烦人的滴滴声。
浓烈的消毒水味让她意识到这不是在家。
“梅姨?”她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她抬起手来想把贴在手臂上的管子和额头上的纱布撕掉。
安迪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不,不能撕。你昨晚才缝了针。”
“安迪?”艾薇儿的意识瞬间恢复了不少,她轻轻地扭过头,他那清新俊逸的脸离她只有几英寸,他的下巴搁在枕头边上。近距离看,他的脸色有显苍白,眼窝因为疲劳产生的黑眼圈看起来更深邃了。他还穿着昨晚的深蓝色西装。
“你一晚上都在陪我吗?我的家人呢?”她又清了下干涩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
“嗯。你是说梅吗?她去医院附近买早饭了。”他轻声说道。
“看来你们已经聊过了。”
“梅是一个很友好的人。”
艾薇儿叹了一口气,喉咙因为干涩疼起来了。“我想喝水,你能帮我吗?”
“当然。”安迪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抽出一根棉签,沾上一点水后往她的嘴唇轻轻擦拭。嘴唇完全湿润后,他插上吸管把水杯送到她面前。
她满足地吸了一口——喉咙得到了滋润。
安迪耐心地等待她喝完了水,小心问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很模糊……”
“没关系。”
艾薇儿记不太清楚了,努力回想的时候,脑袋就跟她捣乱。充满恐惧、绝望和痛苦的记忆所埋葬。她的头就像钻进了亿万只蚂蚁,在啃噬脑细胞。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骨子里蠢蠢欲动,她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焦虑似乎加剧了头部由于悸动引起的疼痛。
安迪听见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上前抓住她不停抖动的手,轻声安慰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艾米莉的死跟西蒙有关?”艾薇儿想起了西比尔发疯后说出的真相,她低声问道,声音听上去很痛苦不堪。眼泪因为悲愤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
安迪把目光从她质疑的眼睛上移开,他叹了口气,没有顾上她的凝视。“对不起,我那时根本无法……制止。”
“还有西比尔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艾薇儿又试着抬高自己的音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安迪低下头看着地面,低声说道:“我做不到。因为我爱你,我不想让你从中受到伤害,你就会认为我是有目的性。”
艾薇儿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泪水再次不争气地往下流,发出重重的鼻音:“从你进入融创地下室开始,你就知道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我真的很抱歉。”他再次道歉。
“也罢,昨晚发生了太多事。”一些很不愉快的记忆开始回想起来了,她发抖了,怔住了。
“那还记得你们是怎么受伤的吗?”
“我真的想不起来,”艾薇儿的声音变得不高兴了,变成了满腔的困惑,“我的记忆就像被偷走了一段。很黑,我看不见,脑袋就像被蒙住了,等意识稍微清醒时,玛蒂的腿已经断了,斯宾塞和乔茜全身都是血;我能感觉到有人按住我的脑袋往树上撞,手臂被刀子划了几道伤口。”
“我大概知道了。”安迪点了下头。
“她们怎么样了?”艾薇儿着急地问。
“她们很好。”梅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她的手上拿着两个食品纸袋。她从两分钟前就一直站在门外听两人的对话。“是不是那几个孩子把你弄成这样的?”梅的声音很平稳,可她的脸却气得发青了。
“不是。”艾薇儿看着梅的脸色也着急起来,她试图用闲着的那只手去摸梅的脸,可什么东西阻止了她。低头一看,原来是点滴的针管把手给绊住了。“啊嘶,”她疼得叫了一声。
“亲爱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就一定要说出来,我跟莱尼都很着急。莱尼会处理掉手上的事务,过两天就会来贝城看你。”
她皱起了眉头,眉毛都挤成了一团。“为什么?”
“是我让他来的,你们之间缺少沟通。就凭这次机会让关系变好一点。”梅的手机铃又响了起来,她难为情地看着艾薇儿,“是莱尼的电话,我先出去一下。你们两个聊吧。”
安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对艾薇儿迎了过去,轻轻地吻了她一下。一脸歉意地说道:“我得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艾薇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哧哧地笑着,眼睛里有了一丝好奇的神情:“嗯,我想知道昨晚……”
“你成为了女王。”安迪咧嘴笑了一下,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那我真是太幸运了。”
“另外,我妈妈想找时间请你一起共进晚餐。”安迪突然提到。
“你妈妈?为什么?我甚至都不认识她。”她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艾米莉的追悼会过后你来我家找我,她就注意到了你。我也向她提起过你。”他解释道。
“她怎么说?”
“说你很漂亮。”
“谢谢。”
“嘿,我真的要走了。”安迪敏捷地站起来,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走吧!”她大笑道。
紧接着,安迪走到窗外,打开窗户。他直接从六楼跳了下去,肌肉像弹簧一样绷起来。他消失不见了——他从窗户前跳出去的速度极快,艾薇儿都没看清楚。
几分钟后,门开了一条缝,梅打完了电话从门缝里看了一眼。
“梅姨!”艾薇儿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爱意和慰藉。
梅注意到安迪离开了,踮着脚尖走到了她的床边,“安迪昨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她又喃喃道:“我很想知道他的父母是个怎样的人,能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孩子。你喜欢他吗?”
“当然,”艾薇儿发出咯咯的笑声,“我们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梅惊喜得差点尖叫起来。
“昨天晚上。”
“我的天呐,不可思议。”梅弯下腰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改天叫他来家里吃饭吧。”
“我会跟他说的。”
聊着聊着,梅就引出了昨晚发生的事,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艾薇儿都答不上来,她的回答永远都是——我想不起来了。
梅也去另外三个女孩的病房询问了昨晚的情况,她们的回答就像事先商量好一样整齐——“昨晚的光线太暗了,我们根本看不清”“是西比尔对我们动的手”等等。
梅非常注重孩子心理问题,她向当地警察局报了案,申请警方介入此事调查。警方的回复是:昨晚已经有人报了案,正在逐步调查此事。目前任务量很大,我们已经增派人手介入,请您耐心等待。
下午,负责案件的威尔登警探特地到博蒙特医院拜访受伤的四个女孩,在那之前他已经单独拜访了西比尔·柯比,并且审问了她事件的起因经过。
大概三点钟时,威尔登来到艾薇儿的私人病房审问她一些事。
“你们为什么要在树林里见面?”威尔登问道。
“是西比尔找我们说一些事。”
“说了些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艾薇儿眼神坚定道:“这也是调查的一部分吗?这是隐私。”
“那行,”威尔登的眼睛一直盯着她,“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
“不记得。当时光线很暗,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了玛蒂的尖叫声和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那你当时在干嘛?”
“我不知道,我的头很昏。”
“你不知道?”威尔登撇了撇嘴角,“西比尔的回答是:她说了一些话让你受到刺激,你因为愤怒折断了玛蒂的腿,用刀刺了斯宾塞的肩膀,还想掐死乔茜。她当时是想阻止你,才推你撞到一棵树上,至于你手臂上的刀伤,是处于西比尔的正当防卫。”
“她在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我身上哪来的刀!”艾薇儿自己听了似乎都觉得荒唐至极,没法往下说了。她气得不行,觉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咬紧牙关竭力忍住了。“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对话内容?这不应该属于机密吗?”
“我是为你好。你还是个未成年的青少年,你可以有更好的前途。要是这个案子被上诉到法庭,你就会留下案底。”威尔登以怀疑的目光盯着她,脸色很稳定。
“我觉得你很不可理喻,警探。你有证据说是我做的吗?我也是个受害者。”艾薇儿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我看过你的检查报告,你的体内混有微量的米兹泮。在你做出伤害她们的事之后,你的内心就选择逃避这个问题,所以才造成了你的选择性失忆。”威尔登的语气是在怀疑艾薇儿是否精神正常。
“你是心理学家还是医生?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要不是经历过这些破事,我自己差点就信了。”
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护士提醒道:“斯泰西小姐,你有十五分钟准备的时间做核磁共振。”
“威尔登警探,我认为你现在该走了。”艾薇儿冷着脸回答。
“我还会再来拜访你的。另外我想告诉你:拜伦·马歇尔在昨晚被人谋杀了。他是你的历史老师,请节哀。”
艾薇儿心里猛地一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的嘴唇因为喉咙里的抽噎颤抖,伤心的泪水从脸上滚滚流下。曾经有多少学生诅咒拜伦·马歇尔去死?现在他们终于得愿以偿。艾薇儿却开心不起来,她知道——虽然拜伦总是在课堂上针对她,但他在私底下总是帮助她。比如:在他的帮助下递交宾州大学的入学申请。最后还是被莱尼发现,驳回了申请。
威尔登起身走出门外时,发现梅一直站在走廊,似乎她听到了全过程对话。威尔登一脸无奈地对梅耸了耸肩,好心提醒道:“你的孩子有很多问题答不上来。我想,你需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催眠大脑。不然,这对孩子的身心健康有影响。我也是个父亲,知道该怎么正确引导孩子。”
“谢谢你的建议,威尔登警探。”
梅心力憔悴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通过安迪、威尔登对艾薇儿的谈话中,她开始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现在,梅申请给艾薇儿做核磁共振只为了确定一件事……
十五分钟后,艾薇儿做了相关消毒工作,被医生带进了磁共振室。
梅为她选择的是MRI1.5T高场强磁共振。
艾薇儿遵照医嘱,戴上耳麦后就轻轻地躺到机器上。机器移动到顶时,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黑黑的上方。然后,她听见了机器运作的声音。虽然戴着耳麦,但它发出的声音仍然特别大。接着,艾薇儿的全身开始发热,汗水浸湿了她的衣服,感觉身体下方也全被湿透。
慢慢地,MRI开始慢慢引导超声波聚焦。声波传入她脑袋时,她开始失去了辨别能力,它刺激了她的声音感知能力,导致她的反应低下。她感觉头快要炸开了,剧烈疼痛,每一个脑细胞就快要被超声波杀死了。心脏开始上窜下跳。又热又黑又疼,她的身体动不了,已经麻痹了。
艾薇儿开始狂叫,伸出手想敲打机器让它停下来。脑袋里好像有东西在撕扯她,它们想和她合二为一。胸口意外地疼痛,她想要抬起胳膊,用指甲撕裂胸膛,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从里面抓出来。
“马上把机器停下来!”梅尖声制止道。站在玻璃窗外看见艾薇儿痛苦的样子,她的心如刀绞。
机器停止了运作。
艾薇儿在科林医生的安抚下,很快镇定了下来,然后被送回了病房。
磁共振室只剩下了梅和科林医生。
“诊断结果如何?”梅故作冷静地问道。
科林从打印机里取出检查报告,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后,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老实说……您孩子的身体状况有些难说,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结果。”
“到底是什么?”梅的语气已经颤抖得很厉害。
“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发现艾薇儿的大脑皮层的外层已经多次出过血,那是储存记忆的地方。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只好拿她以前医疗记录拍的片做对比,发现了有出血和大量神经重组的现象。意思就是说,她把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全都装进了脑子,脑子就超载了,她重新编码了自己的大脑。所以,我认为她选择性失忆与米兹泮没有多大关系。”科林医生的脸上仍挂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梅转过身离开磁共振室时,几乎快哭了出来。早就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梅在艾薇儿这个年纪时,她也经常忘记许多发生过的事。最可怕的是,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在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梅几乎是充满暴力、愤怒、情绪化的一个人,她折断过一只松鼠的脖子、殴打过激怒她的混混、有一次差点拿枪杀了人。
她甚至都可以确定——昨晚发生的暴力事件从头到尾都是艾薇儿一个人干的。
梅因为工作的关系忽视了与孩子之间的沟通,她感到非常自责。现在,她应该站出来保护孩子了。
她紧张地拨通了电话。
“喂?”一个严肃沉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
“是我,梅。”她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莱尼……这孩子有些不太正常。”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体内的猎人基因开始成熟了。她已经出现失忆、情绪化、暴力倾向的变化。我们应该告诉她真相,一起帮助她摆脱困境。”
“等我,星期一就回贝城。”
善恶同驻在一个灵魂,此时潜在的是哪种人格?
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
——《创世记》第二章第十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