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雪还没下,寒气湿湿冷冷的,这种冷,没有了介质的传导,像针扎般的冷到彻骨。
公寓楼里的中央空调温度不温不燥,虹虹去公寓找朋友红霞,红霞离婚后搬回单位职工公寓,一人居住,虹虹就想找她玩顺便洗个热水澡。两个女生的洗澡可以是欢乐的聊天,可以是倾心的交谈,是名附其实的**,她们互相搓背,分享美肤心得,这个澡可以洗一下午而有滋有味。她们年龄相仿三十几岁,早已为人母,但离婚后的红霞,又更具有熟女韵味,长发下挺起的一对双乳更加丰满,皮肤更加光滑,小腹平坦,腰肢更加妩媚。虹虹看着女友气色红润、身材窈窕高兴地说,“红霞,你现在这样也挺好,下班了,去健身房健身,也不用再操心琐事,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让那个负心汉后悔去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一阵有力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这对好姐妹愉快的泡澡时间。
“谁呀,这是?”虹虹小声说。
“别急,别开门,可能是他,声音小点。”红霞说的他,是他的前夫。
她们俩人紧张匆忙地擦干水珠,蹑手蹑脚到床前穿上衣服,互相交换一下眼神。神经绷得紧紧得,但还是被门外的声音炸开。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就在门口等着,就不信你不出门。”红霞的前夫,金鹏厉声喊道。
她听着这个声音,眼前仿佛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野兽,狂性大发,而那重重的拳头曾经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想想都不寒而粟。
红霞和前夫原来是这人单位的双职工,在这个单位相识相知相恋,结婚生子,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她们离婚后,金鹏就辞职了,但他却还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今,他与新欢的事业不顺利,竟然想要离婚时分给她的十万块钱,而她离婚时,房子车子都给了他,孩子也不能见面,可以说是被离婚,这十万块钱说是离婚时分割的财产,还不如说这是她这几年工作的积蓄。
但她还在单位上班,这么一吵,在单位如何呆下去。虹虹建议说,不如报警,不然他一直大吵大闹在单位影响多坏。她们到洗手间打了110。他看到警察来了,并不畏惧,因为他的父亲就是老警察,但他不能再闹,在警察和公寓管理员的劝说下,才悻悻离开。走时,扬言:“今天老子先回去,但你这个贱人不要得意,钱不给我,你就别想安省,我就不信你永远不出门”。
两个闺蜜一看他离开,也赶紧离开,这个宿舍她不能再住,虹虹就带她回自己家住一晚。
这一夜,她们都无法入睡,虹虹实在想不通,曾经那么好的模范丈夫会变成如今这样。她还记得,曾经多么羡慕红霞的生活。那时,红霞在上班,她老公打电话问她想吃啥,今天做什么饭,家务活她一概不用动手,孩子已经在上幼儿园,接送也不用她操心,上班和老公一起开车同行,休假时带着家里一起游山玩水,虽然不是郎才女貌,也是一对幸福的人。
如果说之前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就是红霞说过,她老公喜欢打游戏,经常在网吧彻夜打游戏。让她觉得好难过,因为她还怀着二胎,她感觉自己不生个男孩实在对不起公公婆婆的疼爱,所以,她在流产了两个女孩之后,这一胎终于是个男孩。她想生了男孩,他们的生活一定会更幸福的。谁知道,在她一个人承受身体一次一次的伤痛时,丈夫却与初恋又再度相恋,原来打的是这种游戏。
如果不是夜色温柔,红霞真不知如何向朋友揭开自己伤痕累累的心。
红霞怀抱着人生理想,大学毕业后来到北方的小江南,入职在一家效益还可以的企业。她来自关中农村,在父辈的观念里,考上大学,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再找一个疼她的老公,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就是一个女孩完美的人生。所以,她没有留在大城市里,她希望可以有一份安静的生活,有一份美好的感情,她认为只要她不贪心,与人为善,就不会有什么伤害。
记得那时,她刚来这个重工业为主的企业里,还是为数不多的本科女生,从她一进公司,就感觉到浓烈的被关怀。工作轻松,追求者很多,而金鹏就是其中一个追求者,他的帅气、大胆、执者,曾经一度让她以为这种歇斯底里的追求就是真爱,她曾多少次感恩上苍对她的眷顾。她们也会意见不合,吵吵闹闹,每一次分手都让她痛彻心扉,她误以为这是爱的太深太浓,所以才会这么痛,所以她又一次次的回头,他们每一次的复合如初,都似乎更加甜蜜。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坚定地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于与他的长相厮守。
故事一般是,王子和公主最后结婚,有了孩子,感情更加甜蜜更加巩固,但现实却是他们在一地鸡毛的生活里彼此消耗,也许婚姻生活本就如此,平平淡淡。为了生儿子,她不顾流产对自己身体的伤害,每次流产,她都感觉罪大恶极,但看到公公婆婆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又觉得理所当然要为这个家贡献自己的身体,必须生一个儿子,让家人能在人前挺起腰杆,说起硬话。但这样流产过两次,她们的夫妻生活却变了味,似乎就是为了生个儿子,例行公事,敷衍了事,她觉得也无所谓,因为她的心都在孩子身上,家务事,工作上,几乎没什么时间留给自己,虽然有时会疲倦,但她觉得自己有可爱的女儿,现在还如愿以偿怀上了儿子,有和睦的家庭,应该是人生赢家,人生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等到她与金鹏的初恋偶遇时,看到这个比她大三岁的女人竟然比自己还年轻,打扮入时,浓妆艳抹,她的心突然无理由的疼了一下,她感觉到这个女人投来那种眼光,就像一个胜利者对弱小的不屑。
甚至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就被决定打掉怀了六个月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刚刚进行了鉴定,肯定是个男孩。她无力挣扎,看到公公因为不同意他们离婚被金鹏打成重伤住院,她实在没有勇气在这么暴戾的男人面前争辩什么。
只是在孩子被拿掉的时候,她真的好伤心,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甚至麻木得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她就这么亲手杀了一个天使般生命,而这么做的人恰恰是他的父母,真是让人对这个世界悲愤。
而离婚后不能再见自己的女儿,这又是什么灭绝人性的条件。但她知道公公婆婆肯定会疼爱孩子的,才略感安慰,以后等孩子大了,也许还有再度重逢的机会。
和虹虹晚上最终商定,金鹏这个人已经失去理智,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暴打,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这样的人,跟他讲道理那不如对牛弹琴。这一次,他是刚刚从监狱里出来,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她,红霞觉得必须要离开,逃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永远不能再与他有半点联系,否则这一生就永无宁日了。
虹虹还是不由得感叹,金鹏这个人以前多好多好,工作也好工资又高,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辞职后他连同新欢和几个朋友做生意,这种人品有问题的人,搞经营能发财吗?生意失败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他把离婚时分到的钱,连同初恋那里借来的钱全投进去了,生意失败他等于成了一个穷光蛋,失业者。这个以初恋感情为名的女孩,最后还是显出本来面目,因钱财损失与他反目,不再搭理他。他不死心,竟然还想向几个朋友要回自己的钱,结果因打架伤人、袭警等罪名入狱。一出来就来找红霞要钱,这是什么人,什么思维?
两个女人一致决定,必须要及时止损,明天一大早就去车站,无论是天涯海角,都不能再呆在这个地方了。虽然红霞因为女儿的原因并不想离开,她想着起码偶尔还可以远远的看看孩子,但她知道不离开不行了。
天麻麻亮,六点多钟,小城还没有苏醒,虹虹就送红霞坐上了长途班车,并告诉她,走得越远越好。宿舍的行李以及辞职手续都不用操心,会帮她处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等到红霞在新的城市安定下来再说。这都是她们晚上商量好的,她们来不及道别,那个让她们惊恐的存在,让她们不得不千小心万小心,红霞把围巾围紧一些,让人认不出来,就匆匆上车了。虹虹在车站门口等到首班车安全出站才松了一口气,往回走。
虹虹并未急着去处理红霞的行李,她知道,如果遇到金鹏肯定会有一番纠缠,所以过了一个月以后,等到公司通知必须搬时,她等到某天晚上和老公过去,才把东西收拾好带回自己家。虽然她认为对方没有纠缠她的理由,但心里未免对这个失去理智的男人有些害怕。
时间如流水,不舍昼夜,不管你是欢乐还是悲伤,这一天天的都会过去,所以何不欢乐。
两年过去了,红霞早已在新的城市立足,有了新工作新朋友,虹虹本打算把那些行李给她邮寄过去,红霞却说,她什么都不需要,尤其是以前的东西,一件也不想保存,就不要浪费邮费了。
虹虹最不放心的,就是红霞她一个女人在陌生的城市怎么生活,虹虹做为两个孩子的母亲,还是用贤妻良母的标准来看待世界,总觉得女人该有个归宿,即便有处理不完的鸡毛蒜皮的家事,即便生活忙忙碌碌没有喘息的机会,即便在婚姻生活里早已失去了自我,把所有的时间精力爱心都付给了孩子老公家人,她依然觉得是值得的,家里虽然被年幼的孩子翻得凌乱不堪,每次回家,孩子叫着妈妈扑到她怀里时,她的心就被暖化了。所以,她总是试图说服红霞重新再找新的爱人,组建新的家庭,再度拥有美满幸福的人生。
红霞最近恋爱了,但她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她再也不对婚姻抱有任何期待,她有一套新的理论,如果说社会的变革是因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变化而引起的,那么婚姻这种关系,从几千年进化到如今,也应该发生变化。她说,经历那么多,就像过完了一生一样,也让她明白,婚姻只是一种形式,以后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结婚,不必为了一个人太无聊而结婚,更不必为了物质利益而结婚,除了真心的喜欢,除了想要一直在一起的强烈愿望,不必将就自己,更不必牵就别人。在男耕女织的时代,结婚是一种生存之道,没有那么多感情的附加。而现在男人和女人一样工作,所谓的男主外女主内也不是必然的生活状态,对感情的索取和依赖已超过合作关系,如果是合作,朋友、同事也可以,那么婚姻就不是单选题,生活的选项还很多。当你周围的朋友都结婚了,你可能潜意识的觉得也该结婚,以后单身的人越来越多,单身也就泰然处之,甚至是一种炫耀。单身只是一种态度,对生活不将就,对世俗不妥协的态度,凭什么要委屈自己,人生已经不易,如果没有找到那个对的人,就单着。这可能是社会带给婚姻的一个必然的进化过程。
听了她的高论,虹虹也不置可否,因为她在婚姻的围城里,思维无法超越现实,总还是觉得一个女人孤孤单单的生活,老时怎么办,这是她无法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