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向着查魁一拱手:“道兄远来是客,我武当小辈招待不周,训训几句就可,何必下此辣手?”
“张真人有礼,老夫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数。”
“好说好说,请说。”
“老夫深觉武林中的宗派门户,分不如合。千百年来,江湖上仇杀斗殴,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死于非命,推原溯因,泰半是因门户之见而起。老夫常想,倘若武林之中并无门户宗派之别,天下一家,人人皆如同胞手足,那么种种流血惨剧,十成中至少可以减去九成。英雄豪杰不致盛年丧命,世上也少了许许多多无依无靠的孤儿寡妇。”
他这番话中充满了悲天悯人之情,真人不禁点头:“善,善!居士这番言语,宅心仁善。武林中人只要都如居士这般想法,天下的腥风血雨,刀兵纷争,便都泯于无形了。”
“真人过奖了,老夫的一些浅见,武当派和少林寺历代高僧大德,自然早已想到过。以张真人或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登高一呼,各家各派中的高明卓识之士,闻风响应,千百年来必能有所建树。固然各家各派武术源流不同,修习之法大异,要武学之士不分门户派别,那是谈何容易?但‘君子和而不同’,武功尽可不同,却大可和和气气。可是直至今日,江湖上仍是派别众多,或明争,或暗斗,无数心血性命,都耗费于无谓的意气之争。既然历来高明之士,都知门户派别的纷歧大有祸害,为甚么不能痛下决心,予以消除?老夫大惑不解,于此事苦思多年,直至前几日,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所在。此事关系到武林全体同道的生死祸福,老夫不敢自秘,谨提出请真人指教。”
“居士的见地,定然是很高明的,不知到底是甚么原因?要清除门户派别之见,那可是难于登天了!”
查魁清清嗓音,继续说道:“老夫潜心思索,发觉其中道理,原来在于一个‘化’字,只要大家同化一家,你的武功和我的武功同出一源,无分彼此,则何来门派之别。既无门派之别,自无门派之分,大家同门同派,何必相残。”
“哦,这化字何解?难不成以化功大法化去全武林的武功,大家身无分劲,自难互相斗杀?”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真人武林泰斗,怎可鼠目寸光。这化是你我化为一体,并非化为乌有。老夫把内功注入同道体内,你身有老夫内功,自是同出一门。只要老夫每天注功一个门派,则不出三五年,江湖全是同门功夫,千百年来束手无策的江湖仇杀大祸患自可连根拔起。。”
“我入你的臭体!江湖大狗屁胡屁不通!好心注功?你入的是吸星妖法,你痴心妄想全武林名门正派全变成吸星妖人?看老子把你连根拔起!!”
大殿一时哗然,众人俱想不到百廿高龄的泰斗真人竟污言秽语,六侠自小侍奉师尊,却知师父脾性,只是师父多年修真,早已嗔心尽消。真人这次火爆,却是知道自己对徒儿徒孙体内妖功老鼠拉龟无从入手,徒儿徒孙英雄一时,现今身有妖功,如何游侠江湖,武当七侠这名头是连根拔起了。
“咋,老子讲不得秽语?老子当年要不是靠骂秽言,朱元璋早宰了朱棣这逆子,明朝哪来这永乐盛世?老家伙,来来来,使出你的吐功大法,让你老子我來领教领教。”
查魁一时被骂得傻眼,半晌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掩饰窘态,摊开衣袖准备开打。真人老实不客气,一招倒撵猴把查魁挤兑一步,查魁护体化劲把真人劲道化去大半。
查魁回爪一抓,竟一把抓正真人桥手,旁观众人啊的一声,俱想不到查魁如此轻易得手,真人落入敌手,想来难逃人干厄运。青烟冒起,两人胶在一起,查魁吸星化功狂攻,真人百多年纯阳玄功浑圆厚淳,查魁竟吸扯不动。
虽说久守必失,但天下第一防守高手使出天下第一守势,不论浪急涛涌,礁石始终不失,查魁既吸之不入,吐功大法自难施展。真人对守功极有自信,自信不敢妄称武功天下第一,但天下第一守势却是普天下没有第二人,就算当年师尊觉远大师放在今日也难望其背。
殊不知查魁早有算计,暗催丹田毒囊,囊中南冥衣鱼蚩随劲游近。毒蚩沾劲即化,毒素旋即渗入太极气劲,有如滴墨入水,水染全黑。真人猛觉自身功劲翻滚,查魁吐功犹如炸开油锅飞喷,邪劲江河缺堤狂涌吞噬,不到半柱香时分,真人真功蚀尽,颓然坐倒。
形势逆转直下,众人未及反应,真人已败。查魁猛一咬舌,一口黑血喷出,毒蚩毒性暴烈,如不及时散出,查魁必死。查魁十年精心培炼鱼蚩一朝丧,却是喜上眉梢,养虫十年,拌倒武林第一,不可谓得偿宿愿矣。
真人暗骂愚蠢,妖人既习妖法,再学毒功自不足奇,自己侠义心肠,不知邪道毒鹫,以为公平一战,自可立不败之地。但一使毒,自己可任人鱼肉,何况此次栽在天下第一毒南冥衣鱼蚩。
真人暗道只要尚有一丝功力,纵已异变,仍有一拚之机。但内息一转,立知无倖。查魁对真人苦心孤诣,所谓吸功吐功只是掩饰,送毒才是真著,真人一身玄功全成毒功,再无翻身之望。
真人已成毒人,但他心无滞碍,有功无功皆是空,并不太掛忧自身。只是他待武当七侠亲逾其命,七侠的侠义一生今成流星一闪,终难释然。
查魁满口黑血,但一蹴成天下第一,不免语无伦次,贱口一开,压下黑衣帮众轰叫赞颂声“张三丰,你活了百二岁,早该仙隐而去。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也,你贼窃天下第一这名头一百年,也该换换人当了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