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昱看着她从他身边掠过,他垂立在侧的大手动了动,却僵住了
另一边的孙白在惨白了脸之后,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少爷……」
孟昱眼底的光芒慢慢收敛,又恢复乌沉的模样。他转了身,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望不见那个翩然离去的少女,他浓黑的羽睫轻轻垂下,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孙白见少爷不搭理他,就顺着少爷的目光也转过身去,那位清丽的小姐已经走远了,孙白在心里觉得颇有些可惜。
正当孙白惋惜之际,孟昱羽睫一动,袖子一拂,又迳自往前走去。等孙白回过神来,孟昱已经离他一段距离了,他这才连忙跟上去。他们依然置身在热闹的花灯会中,大河中的星星点点也依然迷离,彷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傅春楼笙歌曼舞,温香玉软,不失为一个谈生意的好去处。
漂亮的女人总是容易让男人卸下心防。孟昱执起一杯酒轻轻摇晃,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已经和美娇娘抱在一起的严东珏。梅子青的生意已经谈拢,即使不热衷女色,孟昱也应该逢场作戏一番,只是他今日却是一点兴致也无。
「孟兄,既然来了,怎么能冷落了美人们呢?」熏香浓郁的厢房里,俊容邪肆的严东珏亲了一口怀里的软玉,瞟了一眼只坐在那里喝酒的孟昱,这人浑身高傲、冷淡的气息,女人们都不敢近身,真是不解风情啊。
「严兄得了乐趣便好,今日我只与美酒作伴。」孟昱摩挲着瓷杯上的纹理,面色不改,淡淡地回应道。
严东珏哈哈一笑,「孟兄今日如此拘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孟兄家里添了只母大虫。」
话音刚落,厢房里的姑娘都嗤嗤笑了起来。连站在一旁,浑身不自在的孙白也忍俊不禁,或许少爷这性子就是母大虫降得住。
孟昱也跟着勾起唇角,只是笑意未触眼底,一双利眸冷冷瞥了眼孙白,看到孙白立刻噤口的模样后,便说道:「严兄说笑了,倒是听闻严夫人行事果敢,颇有男子风范。」
淡淡的回击,却十分有力。孟昱是什么人,他在商海沉浮的这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碰上过,说话、行事的手腕连一些老滑头也望尘莫及,更别提眼前这个风流、浪荡的严东珏。稍和这个放荡公子哥有来往的人都知道,这人是块软骨头,还娶了一个厉害的女子,他只敢躲在外面胡来。在这件事上拿旁人取乐,真是讥讽。
严东珏听了,立刻噤声,自知理亏,连忙说道:「喝酒、喝酒。」说完,拿起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孟昱一笑,也执一杯酒一饮而尽。只是他先前就已经喝过许多,现在喝下一大杯酒竟是有些晕晕然,他斜眼望去,满目红衣绿裳,开着窗扉,一眼就能看到天际绚烂的烟火。孟昱微微眯起眼,脑袋竟是有些混沌,彷佛眼前又出现了那抹笑容,灿然的、迷人的,那璀璨的烟火尚不及她一分。
修长的手指放下杯子,孟昱不禁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个姑娘的面容,粉嫩的脸蛋、弯弯的远山眉、圆溜溜的杏眼、小巧挺翘的秀鼻,红润饱满的小嘴笑起来的时候彷佛有一种百花盛放之感,让人整个人都清明了。她一定是能带给人快乐的人,她那样的笑容,应该是让人永生珍藏的,或者是……一辈子占有。
占有?
天际又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震人耳鸣,孟昱清醒过来,眼前是一群花娘浓妆艳抹的脸蛋,浓郁的脂粉气充斥在厢房里,他不禁擡起手揉弄眉心,越发觉得心间作呕,便起身回府。
回到孟府已是二更,孟昱今日已经相当乏了,颞顬处更是有些胀疼,今晚酒喝得有点多,思绪也跟着混乱,只想早早洗漱入睡。
孟昱刚踏入孟府大门,便听到小厮火急火燎地跑过来通报说孟老爷和孟夫人在前厅等他过去。他皱起眉,这个时辰找他能有什么事?不会又是……英挺的眉宇间褶皱陷得更深,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站在孟昱身后的孙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孟夫人这是不死心啊,可怜了少爷。
孟昱恢复常态,迈开稳健的步伐便往前厅的方向走去,孙白赶紧跟上。
孟府富丽的前厅此刻灯火通明,几个丫鬟、小厮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堂上坐着孟老爷与孟夫人。孟徵虽快是知天命之人,但依然是健壮的模样,两鬓略有华发,整张脸庞仍然是俊朗、深刻,眉宇间浅浅的纹路更添他的睿智与气势。
孟老爷腰杆笔挺地坐在黄花梨木椅上,轻轻啜了一口手中的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倒是孟夫人有些焦急,不停地往门口张望,纤指间的锦绣帕子被她绞得死紧,一张分外艳丽的脸蛋上红唇死抿着。
孟老爷有些心疼孟夫人,开口道:「雪儿,子谦已经回来了,你不必焦急。」子谦是孟昱的字。
孟夫人一双妩媚的眼睛嗔瞪了他一眼,「闭嘴。」这个男人就少说风凉话吧,今晚她势在必行,经过上次的事件后,她已经两天没有逮到孟昱,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王婆介绍的姑娘给孟昱说道说道。
孟老爷摇摇头,不说话了。
孟昱颀长、挺拔的身姿由远及近,玄色长袍带着淩人之势,大踏步迈进前厅,锐利、狭长的眸子一眼就看到了那堆在案桌上的一叠画像。果然,孟昱的薄唇不动声色地勾起。
孟夫人欢喜地站起身来,招呼着孟昱,让他坐在离她较近的地方。
「爹和娘怎么还不睡?」孟昱装傻,明知故问地道。
孟夫人见孟昱已经消了之前的火,心里舒了口气,说道:「爹和娘想等你回来。子谦啊,这是王婆给你新挑的姑娘,你看看,相比起之前,娘觉得这次选择更多了。」说完,献宝似的把案桌上的那叠芳名录递给孟昱。
在旁边不出声的孟老爷在心里叹息,他的夫人总是有股天生的乐观,几十年来都未曾改变,只是他的儿子未必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