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看着沈谦的微信头像，点开头像端详了半天，除了是一片大海好像也看不出有别的信息。王恺的头像是他本人职业照片，好像是医院里医生宣传单页上的证件照，而沈谦的头像却跟王恺完全是两个风格。林一再看沈谦微信的其他信息，除非加为好友，所有其他信息都是屏蔽的。林一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想了半天还是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去主动加这个微信，只能把手机放一边，把这个事情搁置一边。
第二天林一继续跟武阳请假，他只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再无更多的信息，这让林一有点空落落，但也松了一口气，就安心陪苏梅去做检查。
检查的时候苏梅比林一想象的要轻松很多，对各种检查设备都是新奇的体验，出了检查间还会跟林一讲检查医生在里面让她做什么看什么，排在她前面的人会有一些什么趣闻趣事，苏梅都会出来跟林一分享。林一总是止不住会想起之前陪父亲检查时候的情形，那个时候父亲总是一脸愁容，检查的时候也都是很紧张，出来后也总是担心检查结果不好。
林一想，父亲如果有母亲一半开朗，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人们总说，癌症这个事情不是病症摧残人，是害怕，因为害怕癌症，让病情越来越恶化。
但在生死考验面前，再多大道理又有多少力量能支持病人走到更远的地方。
林一等苏梅做完检查，就带苏梅回家休息。林尔被林一劝去上班了，林一只能自己下厨简单做了两碗面。
苏梅一边吃一边有点哽咽，“做的挺好吃的啊，没想到你也做的挺好的。”
“你爸要是知道你现在也能自己进厨房了，他应该很惊讶。他都只知道林尔会做，都不知道你也会做。”
林一不太想多聊这个话题，因为她知道苏梅一旦情绪上来，就会再次重复问为什么父亲这么好的人会离世？为什么父亲这么健康的人会得这样的病？为什么别人动了手术都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父亲却治不好？
这些问题，林一回答不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再安慰苏梅。这样的胶着只会让林一也更加痛苦。
林一只能岔开话题：“妈，你先吃面，这面凉了就坨了。吃好了，你先睡一会儿，下午医院没那么早上班。”
苏梅应了一声，抹了把泪，低着头把面吃完了。
等苏梅睡下了，林一瘫在沙发上，透着窗户看向对面的S医院，她心里一再给自己声音：不就是进医院吗，去了这么多次，还怕什么呢。
迷糊之间，林一蜷缩在沙发上也昏睡了过去。
等醒了之后，林一带着苏梅去医院自动机上打印报告，因为之前经常看父亲的病历和检查报告，林一对各式各样的报告倒不陌生，她每页翻阅了一下，心里有了一些数，但脸上还是没什么动静，挽着苏梅的手臂，往王恺的诊疗室走去。
“报告怎么说？”苏梅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没什么大毛病，你看，指标都挺好的，癌胚抗原和甲胎蛋白指标也是正常的，就因为现在失血太多了，有些指标偏低，没事的，待会儿听医生专业分析分析。”
林一特意讲了“癌胚抗原和甲胎蛋白”指标，是因为父亲患病时这两个指标很异常的高，每次化疗之后，这个指标下降了，父亲就好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为了这两个指标正常，父亲用了十八般方式去治疗，到最后也是没有扭转乾坤。
苏梅听了之后多少有点放松了，“你爸以前常说我这个吃草的反而比他们谁都身体要好。说我整天就爱吃一些野菜，但体检的时候，指标一个个都很正常，都没什么箭头。他们每个体检的时候，老是有一些太高或太低的箭头，我就啥都没有。你爸老拿这个跟外公说。”
苏梅回忆到这些，不由得脚步也轻松了很多，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林一鼻头有点酸，但还是笑着回复：“是的呢，放心吧老妈，你这耳垂这么厚实，能长命百岁呢。”
苏梅笑着摸了一下自己耳垂：“你爸也这么说，说我这耳垂跟弥勒佛一样。而且我们老苏家都是这样的耳垂，我的奶奶也是这样的耳垂，活了95岁。”
林一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带着苏梅走到王恺的诊疗室门口。
里面正有一个年轻的女生在就诊，林一把苏梅拉到门口的座椅上坐下，等下一个再进去。
苏梅拉着林一的手，“你也抓紧点，不要再挑来挑去了，年纪一天天大了，到时候生孩子都是个问题。现在好多女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很难怀上，好不容易怀上也很容易流掉。你看刚才那女生多年轻，看着像是个学生，都已经有妇科病。”
林一哭笑不得，没想到苏梅借这机会也能对自己发出催婚通告。
“晓得了晓得了，你现在先把自己身体照顾好。你身体好了，我福气也就来了，也就有心思谈恋爱了。”
苏梅眼圈一红，“说来说去，还是你爸走得早，他要在的话，早就把你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就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动静。”
林一深吸了一口气，好在王恺办公室里的女生很快就出来了，林一拉起苏梅，“好了，妈，先把你的病先看好，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恺见林一和苏梅眼圈都有点红，拿起报告看了看，“这报告，你们看过了。”
林一点了点头。
王恺放下报告，看着她们，“这个情况也没那么糟糕，你们不要太担心了。”
“阿姨的子宫里长满了息肉和肌瘤，有几个肌瘤已经太大了，都有十几公分了，所以出血量会越来越多，这放在年轻女生身上是有点麻烦，好在阿姨现在已经生育过，也快到更年期，那现在的治疗办法就相对简单一点。”
可能王恺是妇科医生，常年跟女性打交道，讲话轻声细语的，让人很容易静下来专心听他讲。
所以当王恺说出手术建议的时候，林一和苏梅也没有那么抗拒。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子宫切除。”
林一拍了拍苏梅，脑海里飞速奔出几个问题：“那切除子宫，我妈的身体就没问题了吗？这个手术风险大吗，会有其他后遗症吗？”
王恺倒是有点意外林一的镇定。
“按目前的检查报告来讲，切除子宫手术是最佳选择，那具体是否还有其他病症，我们会在手术前再做一次会诊讨论，同时在手术过程中也会保留病理切片送去检验，如果检验结果都是好的，那手术后只需要做营养调理，就不会有大问题。子宫切除手术在我们医院已经是很成熟的手术。虽然是个难度不大的手术，但只要是个手术都还是存在一定风险，子宫切除手术比较麻烦的事情是在术后恢复和保养。女性子宫是小腹这里的一个支撑点，切除后，小腹这里失去了一个支撑，容易发生盆腔脱垂。所以手术后需要很注意，不能提重物，不能剧烈运动，还要时时进行盆腔保养。”
“那医生，这个手术是你来做吗？”
王恺点点头，“如果你们不放心，我可以推荐其他医生给你们。”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我们会相信你的，医生。”林一直直地看着王恺。王恺在那个眼神里看到的倒不是100%的信任，而是不得不信任的那种决绝。
王恺见苏梅一直没说话，都是林一在询问，就还是要确认一下病人自身的意见：“那阿姨，你是同意做手术吗？”
苏梅看了看林一，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做了手术能好一点，那就做吧。不然拖久了，更治不好了。”
“是的，现在这个情况还好，放心吧，阿姨，等你恢复了，跟你女儿站一起就跟姐妹一样。”
苏梅被王恺的话逗乐了，“谢谢医生。那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王恺开了一个手术预约单递给林一，“这个你要去手术预约室那里约一下，一般入院手术都要排队一个月左右，你妈妈这个情况，我会跟手术室申请一下，能提前就提前，尽量让你妈妈早点手术。”
林一感激地点了点头。
林一顺利地拿到了手术预约确认单，苏梅的手术被安排在一周后。虽然林一也有点担心自己这样算不算“走后门”“托关系”插了队，但是事关到母亲的身体健康，林一也就安然地接受了这样的馈赠。
苏梅回到家后就一直提起王恺，说这个医生要是单身的话就让林一不要错过，人好，工作好，又这么帮他们，必须要好好感谢他，最好林一能跟王恺直接在一起。
林一很无奈，不知道怎么跟苏梅解释，只能应付着去说，“晓得了，晓得了，我会准备一下伴手礼，等你手术好了，我给送过去。”
但林一可没想过把自己当作伴手礼送过去，这个事情她是没法顺着苏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