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沈谦房间前，在走廊上遇到了王恺。
“不够意思啊林一，你就给沈谦带好吃的，都不给我带。”王恺想要伸手去拿沈谦手上的保温盒，被沈谦推开了。
林一缩了一下身子，“我弟说是给沈医生的。”
王恺拿出手机，“那我倒要问问你弟，是不是真的只给沈医生的。”
林一想起林尔说的原话是给“未来姐夫”，脸羞红了，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行了，别闹了。”沈谦制止了王恺，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恺，“她要回国了，看你还闹到什么时候。”
王恺愣了一下，“她就算回国了，也不一定来杭州。”
“还真就那么巧，她已经把简历递到了我们医院，在呼吸治疗科。”沈谦把林一带进了房间，空留王恺站在门外发呆。
“是谁回来了？为什么王医生这么震惊？”
“是他的软肋回来了。”沈谦拿出碗筷，把保温盒里的鱼倒出来，“可以说是王恺的初恋吧。我们三个大学的时候一直在一起做研究项目，所以关系比较好。不过毕业后尤美然就出国留学了，我们很久没见了。”
林一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照片，“是照片里那个漂亮女生吗？”
“照片？”沈谦疑惑地看着林一。
林一想了想，还是翻出了那张照片。
“这张是我们的研究项目评比完后，导师给我们拍的。”沈谦把筷子递给林一，“你怎么有这张照片？”
林一不敢直视沈谦的眼睛，“我在你朋友圈翻的。”
沈谦点了点头，但没说什么，就好像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林一心想，今天是来坦白的，还是把自己想知道的，都问出口，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口。
“那你喜欢过尤美然吗？”林一微低着头，“我之前以为这个照片里的女生是你的前未婚妻。”
沈谦喝了一口鱼汤，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瞪大了眼睛看着林一，“我跟尤美然？”
沈谦摇了摇头，“我跟尤美然不可能的。我们那个时候就是同学关系，现在也还是觉得跟她做同学就好，没想过别的。”
“为什么呢？”林一作为女生，一看到尤美然的照片都觉得心动，这么漂亮知性的女生谁不喜欢。
沈谦好像遇到了一个世纪难题，“为什么？”他挑了一根刺出来，“我好像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从没考虑过。”
“那为什么考虑我呢？”林一看着沈谦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沈谦也双眼盯着林一看，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
恼羞的林一捶了一下沈谦，“笑什么呢，我很严肃地在问你。”
沈谦止住笑，“看来我今天不回答你这个问题，你是不会罢休的了。”沈谦挑干净了鱼刺，递给林一，林一很自然地吃了起来，这让沈谦很满意。
“我想一下，我为什没考虑尤美然而考虑你。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把你们放在一起比较过，我得好好想一想。”
沈谦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尤美然只是我大学里的一个同学，上学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着论文研究，在研究课题上，尤美然是一个很好的搭档。那个时候我挺无趣的，也对外界比较迟钝，乃至于王恺喜欢了尤美然这么久，我都后知后觉。”
沈谦说话间又挑好了一碗鱼肉递给了林一，林一这才发现鱼肉都被她自己吃了，她推给了沈谦，让他自己也吃。沈谦笑笑，吃着鱼肉，继续说：“我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的，上学的时候学习，毕业了就听爸妈的安排去相亲了，相亲的对象是双方家长都相识的女生，是个幼儿园教师。我爸妈对这个女生很满意，我也就顺着他们的心意交往了几年，后来订婚了，就在我们婚礼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前未婚妻提出了退婚。”
沈谦起身去倒了两杯温开水，这两个杯子是前几天在超市买生活用品的时候看到的，杯子一黑一白，陶瓷光滑的表面，看着很顺眼。沈谦想到林一第一天来的时候，家里没有多余的杯子，就拿碗给装的水，她倒什么都没说，就接过去喝了。所以，当沈谦把这对杯子带回家的时候，心里也隐隐期待着下一次林一来的时候可以用得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林一看到两个杯子，心里有点欣喜，但尽量脸上不表现出来，就当是普通的杯子。
“喜欢哪个颜色？”沈谦递过去。
“黑色吧，白色适合你。”林一端着黑色杯子，看着杯子里的水，至黑的杯身让里面的水像一面镜子，可以反射出自己的脸。
沈谦拿回黑色杯子，把白色递了过去，“我平时已经见多了白色，让我看看别的颜色。”
林一愣了一下，但还是很欣然接受了沈谦递过来的白色杯子。
沈谦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顾小冉跟我提退婚的时候说的话：对不起，我考虑了很久，我还是没有勇气跟你过下半生。”
“为什么？”林一老家是温州的，订婚在温州有时比结婚还隆重，亲戚朋友来参加订婚宴一般都不用带红包，还可以每人带走一个很大的订婚伴手礼，里面包含订婚喜糖喜饼等，除了订婚伴手礼，宾客还能拿到准新郎新娘送的红包香烟。摆过订婚宴，准新郎新娘就可以正式同居，甚至造宝宝，很多新娘都是怀着宝宝再办婚礼。所以，订婚在林一看来，已经是跟结婚差不多程度。既然已经选择订婚，为什么又会退婚？
“这个问题我也思考了很久，后来我去找她坐下来好好聊了这个问题。她说的话，让我记忆犹新。”
“她说：沈谦，你的生活中真的有出现过我吗？就算我们订婚了，你的生活又有哪些改变？在这场婚约里，我就是个唱独角戏的。”
“她说：我的要求也不多，就想早上醒来有一份做好的早餐，下班后家里有个可以说说话的人，周末可以一起去外面走走看看。但我们之间，有留下哪些回忆？你除了研究还是研究，我们来杭州这么久，连西湖都没见过几次。”
沈谦挠了挠头，“我没想到原来我们的相处方式在她看来是这么的不舒服。对于感情我没什么经验，所以我不明白，既然她一直以来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那如果她早点告诉你，你会为了她做改变吗？”林一多年做媒体，对于感兴趣的谈话，会激发越来越多的好奇心。
沈谦直视着林一好奇的眼睛，“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不好回答，毕竟过去了这么久，现在的我应该跟之前已经有一些不一样。经过退婚这件事，我思考了很久，我是更合适一个人生活还是需要有一个家庭。如果是问现在的我，我想我会改变的，但不能说是为了她改变，而是为了自己，与人相处的能力是我欠缺的，是需要再提升。只有成为更好的自己，才能组建更好的家庭。”
沈谦直了直腰，“不过要是时间还是退回五年前，我可能还是在自己的圈子里，并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足，也不会想着去改变。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比任何一场手术更让人佩服。它可以让你从里到外都发生质的变化。”
“那为什么考虑我呢？”
面对林一的发问，沈谦笑了笑，感觉像是上课被老师连续追问。
“就你现在这样连续追问的这个劲儿我就挺喜欢的。”
沈谦突然的坦白让林一措手不及。但好在她的理智还在线，“我……我说的不是现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于什么理由考虑我的？”
沈谦探身靠近林一，“那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清楚这个原因？”
林一沉默了一下，用白色杯子喝了大半杯水，直直地看着沈谦：“因为我想确认，你考虑我的理由让我有没有有足够的勇气去跟你试一试。”
沈谦愣了一下。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林一又喝掉了剩余的水，继续说道。
“因为我不知道我身体里是不是埋着定时炸弹，我不知道它的威力，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爆炸，我不知道我能拥有多久的幸福生活，我不知道当我正享受幸福的时候它突然来临我能不能接受，我不知道我又会给其他人带来多大的痛苦。如果这个开头，会让更多人陷入痛苦，我想选择不开始。”
林一一度红了眼圈，但当这些话都说出口的时候，心里舒坦了很多。
沈谦看了看林一，站起身，去拿了水壶，给林一添加了温开水。水流缓慢而清澈。沈谦放下水壶，看着林一的眼睛。
那个眼神坚定而不回避。
“谢谢你，告诉我真实的想法。”沈谦笑了笑，“你这样越跟我坦诚相对，我越想和你共同面对。”
林一微低下头，“那如果我告诉你更多我真实的一面，你还能接受的话，那我们就试试吧。”
沈谦点了点头：“作为交换，我也会把我更多的一面告诉你。”
林一很少跟人分享她的出生，成长，还有她心里的一些想法。从小的经历，让她在不同场合都会自然扮演合适的角色。她和很多人都会处在安全距离，那样让她比较轻松，无需担心谁会在谁面前撕开她的真实面，让她忙于去编织更多面具去弥补。
但在沈谦面前，林一想，自己还有什么秘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