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站在即墨寒旁侧,偌大的御书房内只有两个人,周围安静的很。即墨寒垂眸书写,夏言双手拿着墨锭在砚台中搅拌,困得睁不开眼。
窗外落枫渲红了半边天。院内的婢女站成两排,皆低首垂眉,似是睡着了一般。风吹动她们的衣摆,隐约露出冻得干裂发紫的脚踝。
夏言皱眉,开口道:“这些个宫女们不觉得冷么?”
即墨寒笔锋稍顿,听罢又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写字。夏言不甘心被忽略,扭头看了他一眼。
即墨寒突然开口道:“西北有旱,国库里的银子都拿去赈灾了。国事当前,这些下人难免会被忽略。”
夏言研墨的动作减慢,看着即墨寒的侧脸,他身着墨金锦袍,镂龙玉冠将他的黑发尽数束起,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夏言从前就喜欢他的模样,就这么怔怔看了他好久,后者突然搁下毛笔,随意抬头,对上夏言出神的眸。
“朕有这么好看?”
即墨寒声音难得明朗一点,夏言大着胆子嬉笑道:“皇上盛世龙颜,怎是一个好看就能一句带过的?”
即墨寒心情颇好,破天荒让他放下手中的墨锭,两人一坐一站,夏言正不知道要干点儿什么的时候,即墨寒居然就这样和自己聊起天来了。
男人声音淡淡:“朕听闻张弦将你安置在了清音阁?”
“回皇上,是的。”夏言抿抿唇,从前与即墨寒说话时从没觉得如此紧张过,若不是他带着面具,真想伸手抹一把额上渗出的汗珠。
“你倒跟朕说说,张弦平日里人品如何?”
夏言听罢,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张弦人品如何,她一个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啊?…
“…皇上,张…叔叔平日里待人极好,与邻里街坊的关系也融洽。对小的也很照顾。”
即墨寒唇角不明意味的弯了弯,顺手拿起桌上的书卷一目十行的看,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夏言有些尴尬,自觉拿起墨锭又缓缓开始研墨,一边思量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是否有什么不妥。
门外忽有侍卫宣报,进来了位翩翩公子,节骨分明的手轻摇羽扇,肤色惨白,似是患着重病。来人穿着上白尾灰的渐变直缀,衬得他越发清冷高傲。
幼温看着来人,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好像上次去御书房时见过他一面。当时这厮只淡淡瞥了自己一眼,可那眸子里分明藏着不知意味的笑意。
江钦然自顾自在下座坐了,目光轻飘飘落在夏言身上,夏言没在怕的,睁着一双圆眼睛与他对视,停留了片刻,又轻飘飘的把目光移回即墨寒身上,声音缥缈:“秦梓昭一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即墨寒抬头,一双淡眸看着江钦然,显然是忘了秦梓昭是何人。
江钦然提醒他:“秦国公的千金,前几日还跳舞给你看呢。”
即墨寒皱皱眉,想起来了,视线重新落到奏折上,薄唇轻启。
“朕不喜风流之女。”
江钦然轻笑:“你这皇宫到处都好,就是后宫那儿冷清了点儿。自从小丫头走了,你就没想过其他人?”
即墨寒头也不抬,一目十行的看奏折:“朕有她一人就够了。”
夏言动作微顿,抬头看了眼即墨寒。后者垂着眸子,面容庄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莫名的,心里一片柔软。
“可是,她终究还是撇下你一人跑了啊。”江钦然微微倾身,即墨寒皱眉看向他,揶揄道:“国师最近很闲啊,连朕的后宫都要替朕考虑考虑了?”
夏言在心里向江钦然翻了个白眼儿,这厮原来是给即墨寒说媒来了。
即墨寒合上奏折放在一边,才悠悠然说了下半句:“国师倒不如为自己考虑考虑。”
江钦然被即墨寒讽刺了一番,倒也不恼,手持羽扇轻轻扇着风:“臣一心为国,为了皇上您,臣宁愿一生不娶。”
即墨寒明显不信,也懒得搭理他。夏言在一旁把这话听进去了,回味了一番,总觉得一个大男人对另一个大男人说这话,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正想着,突然听见江钦然悠悠开口。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啊。”
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吧?还有,怎么把自己给拉上了?!
夏言自知免不了给这厮做一番自我介绍,放下墨锭,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拱手道:“小人夏言,经叔叔张弦举荐,来皇上身边做个小官儿养家糊口。”
“叔叔?...”江钦然笑得意味深长,“那便是廷尉大人的侄子了。”
夏言假笑着点点头,心里暗道您可真聪明,这都能猜出来呢。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他夏言既已做了介绍,礼尚往来,这厮也应该介绍介绍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