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光洒在院子里,所有物什都渡上了一层金光,倒是让这四五月份的北方春日傍晚都还留下了几分余温。
院子内,周和三人围着石桌而坐。晚食早已撤下,换下了一些时令水果和零嘴。
周陶添了些往日没有的少女娇气,正在摆弄着没多少花的桃花枝。开始周陶嫌没有早些剪些桃花回来,现在的桃花大多开盛,枝上的花朵都凋谢了,没有之前好看。
周和听后顺嘴说了句这老去的桃花枝也学了梅花的几分风格,也是可以一赏的。周陶还没这么高的文学涵养,没太听懂周和难得的文绉绉讲话,只知道周和说桃花枝也是可以赏的,于是自己捣鼓回来了一些老去的桃花枝在那里摆弄,还时不时让周和指导一下。
周和虽没认真学过插花,但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所以周陶在周和的指点下将几枝桃花摆弄出了几分韵味来。周陶越看越觉得这桃花枝真就如周和姐所说的那般是可以赏的,从此之后周陶对插花也有了兴趣。
周毓看着也觉得好,还对着这桃花瓶景吟了几首打油诗,被周和好一番嘲笑。周毓被周和教出一副豁达性子,也不恼,自己在那里引经据典的点评起自己的打油诗,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能在10岁之龄做出这样的诗作来,也是一天才了。那样子,逗得周陶都捧腹大笑。
后面周毓又讲了一些学堂的趣事,包括前几日县学考试的事,并吐槽这几日的先生脾气古怪。
“这几日我们先生也真难伺候,一时是面目含春满目希冀,一时又是面目寒春严厉得不行,唉!”
“县学考试都通过了?”周和问道。
要进县学不只有推荐信还需要参加县学考试,通过之后方可正式进入县学学习。
“都通过了,就是成绩不算太好!”周毓回答道。
“你们先生肯定是想着学堂里的优等生都要走了,只剩些庸脂俗粉,教着没什么乐趣,所以就面目寒春。但又想着这些人进了县学,若是其中能出个一官半职将来回馈乡里也还要尊称自己一生先生,自己还有几分功德在,这不就纠结矛盾只能做出你说的那些表情了嘛!”周和调侃道。
“姐,县学对我们普通学子所设门槛也太高了些吧!我们村里这些年能进县学的就没几个。有教无类怕也只有孔圣人能实现了!”周毓感慨道。
“傻子,孔圣人是一人,县学又非一人之县学,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了去了。”周和倾身将吃完的水果盘与远一点的花生盘换了一下,看着两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睛起了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知道这县学的由来吗?”周和点了点周毓左右摇动的脑袋只得自己继续说道:“这县学前身其实是陈家族学,那时候的陈家也还只算耕读之家,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总算有人考中进士,入朝为官,而且还出了两人。虽然品阶都不高,一个任了礼部员外郎从五品,一个外放到了地方,但这两人都是正儿八经的科举进士。这两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就是了,寻了一些有才之人在陈家族学做先生,又收容一些贫穷人家的孩子在族学里免费上学,这些人后来无不成为了陈家的助力。”
陈家能在短短三四十年间就跻身京城三流世家之首,这两位是居功至伟。
要知道大庆朝历朝两百多年接近三百年,阶层早已固化。一流世家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都是些可以追溯到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那会了老牌家族了,人家这么多年都没被灭掉,可谓底蕴丰厚了。二流世家多是些后面崛起的文臣武将,那也是多代耕耘的结果。这三流家族一般就是后起之秀了。
这陈家族学设立之初就与别的学堂不同,几分因材施教的味道。所教内容不限科举考试,也有手艺算数之类的。这手艺也是些雅致的,比如刻玉制笔造纸之类。这种办学方式对于现在的人们十分新奇。
古人本就讲究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陈家培养出了的人,科举做官的天生就依附于陈家,没科举或科举屡试不中的又成了陈家幕僚为陈家出谋划策,学成的手艺人又通过陈家的关系寻了活计。这么几十年下来,陈家的人脉关系着实不容小觑。
虽陈家在这件事里面有利益关系在,但这也是互惠互利的事。说陈家造福了整个上河县也不为过。上河县虽地理位置优越,前些年国泰民安的时候是有好些个家庭在供子弟读书的,但也没出过什么大官。虽有些世家但也不成气候,因着陈家上河县才有了些底蕴,几代为官的人家也不再少数。
家族多了,老牌家族被人分割了利益,新起来的家族表面上都与陈家抱团,但谁又不想更进一步,都想往陈家族学插只手进去。陈家考虑在天子脚边,担心皇家忌惮,主动将族学变私为公,这才有了县学。
但上河县世家谁都想在这块肥肉上要上一口,多方角逐下才有了要进县学需得有世家推荐信,这其实也是变相为自家培养势力了。
上河县县学给大庆朝开了一个先河,上河县因此也成为了大庆朝名县,后面好多世家纷纷效仿,一时造福了不少学子和手艺人。
周陶是有听没懂,周毓年纪还小,没接触过什么世家,也只听个是懂非懂。
周和也不勉强,周毓聪慧,多给些时日或者多接触些世家也就明白了。
“姐,我看书上说手艺人的技艺轻易是不外传的,为何到了县学里就肯了呢?”周毓接着问道。
“无外乎是怕教了徒弟饿死师傅罢了!但陈家请人之初就保了人家一世衣食无忧的,陈家请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大家。还有,你想想手艺人都是什么籍?”
“贱籍!是了,贱籍之人出入学堂,被人尊为一声先生,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了!”周毓想着就拍了自己击了一掌,赞道:“陈家这两位祖宗真是不得了的人啊!”
所有周和才说这上河县是个卧虎藏龙之地,虽没出过什么一品大员,封疆大吏,但人才着实不少。要不是周毓这小屁孩,周和真想出去看看这大庆朝还有些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就在周和躺在自己常躺的躺椅上,眯着眼,享受这岁月静好时,院门被人敲响。周和先还以为是村里哪户人家,示意周毓开门。哪知进来的竟是何员外家管事。
周毓开门一看是员外郎家管事就直接将他领到了周和面前,管事悄声对周和道:“周姑娘,老爷让奴才告知您:‘您之前交代的事老爷给您办妥了!老爷约你明日巳时云雾茶楼再细谈!’”
“明日定当准时赴约,只是劳烦你这个时辰跑一趟了!周毓你去拿坛子好酒给王管家,让王管家带回家喝,驱驱这寒气!”周和家情况是不方便留外男住宿的。
“不麻烦,不麻烦!只是老爷与陈爷喝酒到这时才得了准信,马上就吩咐小的来通知您了!”管家也是知道老爷心思的,不忘给自家老爷表功。
“那还要请你回去替我向何员外道声谢!”周和也不是个不知恩的人。
“谢谢周姑娘的好酒,天色已晚,小的不多打扰姑娘,这就告辞回去了!”王管家可不管推辞周和的酒,这酒是要带回去给老爷的,双手接过周毓递过来的酒告辞后匆匆离去。
周毓、周陶纷纷上来问是何事,周和只回答一句好事,就回房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