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呆呆地看着我。
我抽出纸巾来抹了抹嘴唇,“都是小艾瞎弄的,非要让我这样出门。”
“嗯……挺好看的……”韩小声地说,脸有点微红。
我不自然地看向车窗外,气氛有些尴尬。
到处都洋溢着浓郁的年味。玻璃上贴着剪纸,商场里放着热闹的拜年歌曲,店家都在忙着打折促销,我们很快选购好了新年礼物。
“嗯……时间还早,”韩试探性地看着我,“要不要去看个电影?”
我抄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我不想看。”我低沉地说。
“哦……没关系,那我们……”韩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去吃饭吧,”我说,“我饿了。”
所有的餐厅都是人满为患。好久没置身如此喧闹的人群中,顿时觉得氧气有些稀薄,韩体贴地让我在门外等,自己在里面寻觅位置。
“多雨,这边。”他在窗边向我招手,脸上满溢着笑容。
我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们相识已久,跟周围那些趁着假期出来玩的年轻男女没有什么不同,谁又能想到我们根本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韩端来了餐点,我嚼着汉堡,喝着可乐,听他兴致勃勃地讲些什么。周围很嘈杂,笑声、谈话声、甚至几个街区以外的车笛声,塞满了我的耳朵。天空飘下了一片雪花,接着两片、三片,我的世界突然放空了,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我孤独地伫立在静白的时空。
“多雨,多雨……”韩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哦,”我回过神,却全然不知刚刚韩讲过什么,只得强挤出一抹笑容,装作随意地问道,“下雪了,美国过年的时候会下雪么?”
“会啊,当然会,我家有一个小院子,小时候一到下雪我就特别高兴,爸爸领着我们打雪仗,堆雪人。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有个妹妹。”
韩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给我看,照片上的韩还是个小胖子,笨手笨脚地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妹妹,身后站着平凡朴实的双亲。
“这是我们到美国的第一个年头,”韩回忆着,“那时候我十三岁。真是奇怪,在国内的时候一直是个胖子,到了国外,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竟然瘦下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看不出小时候的样子了?”韩笑眯眯地问道。
“是啊,”我赞同道,“差别很大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看到一抹失望从韩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你们在美国都怎么过年呢?”
“在美国过年也很热闹的,”韩兴高采烈地描述起来,“所有的华人都聚集到一起,舞龙舞狮、放鞭炮、吃饺子。到了元宵节还有灯会呢。”
“真好,”听着他的描述,我的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锣鼓声,“好多习俗在国内反倒淡薄了。”
“其实……你也可以跟我回家过年……”韩小声地说,耳朵根红了。
“好啊,”我笑笑,“有机会一定去,今年是不行了,阿来他们都准备好了。”
“那就明年,”韩试探地看着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跟他拉了拉小指。
时间尚早,我俩吃完饭闲散地在街上溜达着。
“往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在忙着打工呢,节假日三倍工资,”我苦笑了一下,“反正家里也没人等我回去团圆。今年倒是不用了,却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
韩思索了一会,“我知道。”
他拉着我兴奋地奔跑起来,穿越过拥挤的人群。他的手掌是温热的,有一点湿润。
他带我潜进一座没有竣工的建筑,在阴暗的角落里点燃了一把仙女棒。
一时间,火星四溢。
“哇——”我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起来。
“虽然有点早,但是新年快乐。”他对我说。
“新年快乐。”我微笑道。
大年三十,我想地宫里迎来了一千多年以来最热闹的时刻。大家在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里支开了大面板,七手八脚的擀面皮、包饺子,从早包到晚。我看着一群久经沙场的硬汉挤在一起,撸起袖子就包,弄得满头满脸的面粉,让人忍俊不禁。
当然,真正能吃饺子的只有一众吸血鬼猎人,而剩下的饺子都被吸血鬼们连夜送到了各大福利院和贫困山区。相信那里的人们打开门没发现任何人影,却有一大包冻好的水饺,和各色年货。
小熠很高兴,满屋子乱跑,咯咯地笑,真正露出了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纯真。他说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陪他一起过年,其实我也是。
零点的时候,大家来到地宫外面,放起了烟花。每一朵烟花绽放的时候,每一张脸庞上都闪烁着光亮。
但是这光亮却不足以扫清每一处阴影。
这阖家团圆的佳节里,鸾天明,你在哪里,你是否也和我一样看着同一片天空,思念着一个触不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