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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生就是要去奔跑,去到达更远的地方

01

在入学的第一天报道的时候,新生需要去拍照然后领取自己的学生卡,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Andrew,他也是新生入学,但不是念硕士,而是在这边做社会学的博士。因为排队太过无聊,我们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队伍里闲聊。在聊天中知道,Andrew来自于德国,然后在申请这边的博士之前已经工作了三年,如今的他已经三十岁了,但是却已经拿了两个研究生的学位。

似乎是有心钻研学术这条道路,Andrew说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重返校园了,却没想到今天仍旧做回了学生这个身份。他说自己之前的职业虽然有着丰厚的薪水,但十分的枯燥无聊,每天与各种各样的数据为伍,有的时候电脑黑屏,反射出自己的脸颊,他会去想,这真的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这样的生活陷入了一板一眼,复制粘贴的困境,像是回合制的游戏,只要按照设定的次序出招,总不会失去平衡与秩序。

三十岁开始读博士,似乎也不算晚。听完他讲的,我开始算了算如果自己读完博士,大概会是多少岁。突然觉得,愿意把时间用心铺在学术上的人,也需要足够大的勇气。就像我,快大学毕业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再走进校园了,却未料到,竟然还是继续读了研究生。

那时候我的英语还不够好,跟Andrew聊天的时候磕磕绊绊,他一旦语速加快,我可能就追赶不上,听不懂他在讲什么。这个偶然遇见,似乎意味着我世界观变得更为广阔的开始,接下来在国外一年的时间里,脑袋里越来越多的定势被现实给打破,越来越多的我曾经以为的不可能统统变成了可能。我自己也在一点一点被改变着,开始尝试着与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或者相信的事物与道理进行对话。

从那次遇见Andrew之后,我们就再也没遇见过彼此。倒是临近快要毕业的时候,他突然从Facebook上给我留言,希望我能帮他完成一份问卷调查和线下访谈,是他在做的一个研究项目。

我很乐意答应这些事情,一来是可以进行思想上的碰撞与交流,二来是还可以看看对方这一年来的变化。

这接近一年没见,Andrew发福了不少,胡子也长长了,整个人变得邋遢了许多。见面的时候,我们热情地握手,他打趣自己说,他知道自己长胖了,这都是被博士那些恼人的课题和文章给搞得,希望我不要介意。

我们聊起彼此的近况,他说起自己最近在参与一部大学教材的编写,每天要去都柏林南边的一个出版社办公室参与讨论。他很幸运自己可以参与到这个项目,教材是关于心理学的,他为此读了很多很多的材料。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在中国的时候也出版过一些作品?”采访结束后,Andrew突然问我。虽然并没有怎么跟他提起过我之前的经历,但对方能记得这个小小的细节,还是颇让我惊讶。

我说是的,有出版过一些小说和文章合集。Andrew显然很感兴趣,继续追问我下去,他问我了很多关于出版行业的事情,我努力向一个外国人介绍着我有限的行业知识,生怕误导了对方。

“知道吗?在国外,能够写作是一件特别难得的事情,没有很多人拥有这个才华和天赋的,你是一个聪明的幸运儿。”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该谦虚还是坦荡接纳这个赞美。

“我也曾经很像做一名自由的创作者,周游这个世界,看看这个星球上的美好,把我的见闻用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可是我发现我的语音很苦涩,而且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支配这些文字,但我很喜欢阅读。我总是羡慕那些可以把一个个文字和词汇串连成一篇华丽文章的人,他们拥有常人没有的天赋。”

看得出来Andrew是一个对写作感兴趣的人,当我在介绍自己的故事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泛着光,就像我听他滔滔不绝介绍着自己的专业知识时,我佩服的眼神。

我很庆幸,我遇到的这个人是一个喜欢阅读,对文字抱有敬畏感的人。

02

Andrew问我在国外的这一年有没有再继续创作,我说偶尔会,遇到灵感的时候会把它们记录下来,想着将来可能会将这些只言片语变成一篇篇文章,用来记录我这一年的生活。

“其实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在Andrew的赞美之后,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句话。Andrew摇摇头,说我这是在谦虚。

我也跟着摇摇头,我说我没有在谦虚,这一年地生活让我逐渐意识到,我是一个普通人,创作或许只是上天赐予我的一份幸运。

Andrew问我对于“普通”和“不普通”的定义。我停顿了一会,对他说了一个词“be known”。

我说我很想自己的作品被更多的人知道和阅读,为了这个目标我努力了好多年,然而似乎我仍然停在原地。我对Andrew说从前的我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我的心里面怀揣着巨大的梦想,我想要和周围的人不一样。担当我发现自己最终还是沿着普通人的生活轨迹,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时,我逐渐明确,其实我真的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Andrew听了我的话,变得安静。

“嘿,听着,你才只有22岁,一切对于你来说都还早,你看我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我仍然对我的未来充满希望,我觉得一切都是可能发生的。我知道你想要被更多的人看到,但是这个前提是你拥有被别人看到的才华和基础,以及上天给予你的时机与幸运。”

大道理谁都会讲,我心里面喃喃自语,我做不到像Andrew这样的乐天派。

“你看我已经过了三十岁,我放弃了自己不错的工作和原来的生活时,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们觉得我如果迈出了这一步,我的人生可能会乱了轨道。大多数人对于人生的定义都跟我们不同,所以衡量所谓的‘普通’与‘不普通’的权利都只在我们自己的手中。我们每个人都是普通人,只是有些人在你的标准之下成功了,所以你觉得他‘不普通’而你自己很‘普通’。知道吗,当你愿意施展你的才华,就像你说的你愿意接纳上天给予你的这份财富时,你就注定了会变得多愁善感,会在人生的方向上苦苦寻觅自我。但是,无论如何,现在的你只是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而且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沉入海底,去看你从未看到过的世界,从未走过的路。”

“我不希望你在这个年纪就开始怨天尤人,尽管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需要给自己力量。”

我试着去站在Andrew的角度看自己,那个坐在阳光里的人似乎确实总爱皱着眉头,他总爱拿着自己和别人去比较,他的同学,他的工作伙伴,甚至他的朋友。也正是因为此,他变得时常不快乐,时常患得患失。他明白,不是因为他想要的太多,而是他想要一次性收割所有的果实,一步迈到终点站。

我对Andrew说谢谢他给我讲的这些。告别之前他送了我一本书,说是他之前参与编写的一本教材,他笑着说我可能看不懂,但他送给我这本书的目的是,希望将来我除了新书,也可以从中国给他寄一本过来。

“珍惜你的才华,不用顾及时间,大胆地去把它们展现出来,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看见的。”这是告别前,Andrew送给我的话。

03

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成长就是逐渐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过程,那时候我被文章里道理弄得深信不疑。我总担心如果我不赶在别人成功之前成功,那么一切对于我来说就都晚了。

但这一年的生活点滴,似乎也在改变着我这个想法。

其实我们每个人对于“成功”和“普通”的定义都不同,这个定义可以很宏伟也可以很平淡,但是一旦这个标准是建筑在别人的眼光和标准之下,那么自然在追逐它们的过程中,就会觉得疲惫不堪。

我是一个爱拿自己跟别人比较的人,无论是工作,生活还是自己的感情。但是比较来比较去,我总会发现在这个角落或者那个方面,自己不如别人。我想这也便是我变得悲观和消极的来源。其实比较并没有错,但把比较变成让自己奋斗的动力,而不是停在原地自怨自艾。

更多时候,我们需要的是,和过去的自己进行比较,和时间纵向里那个在爬行和奔跑的自己去对比。

就像Andrew说得,我们还年轻,总有人会比我们跑得快,站的高,更重要的是,当我们回头看的时候,会微笑着跟过去那个自己说。

“你看我没有停止奔跑,而且,现在的我比你到达了更远的地方。”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普通人,成长的目的不是最终接纳自己的普通,而是永不停息地告诉自己“我并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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