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区是草药生长练丹之地,春雨阁用来作为访客暂居之地,最为合适。
两人现在所进入的地方为冬区,是食物丹药储藏之地。
华思成以此推测,夏府之中可能还存在着夏秋两区。
他不敢问出这种会暴露身份的问题,但就算只是春冬两区,已经让他惊骇莫名。两个不同季节的世界共存于一片建木叶片之上,他已经难以想像整个建木是何等巨大。
“二少爷,前面就到了。”
华思成抬头向前看去,能模糊地看到一座木亭。此地并不适合居住,却偏偏建了一座观雪亭。小铃儿带着华思成艰难踏雪来到观雪亭时,发现亭中此时刚好有人。
一个满脸悲伤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亭中饮酒,小铃儿看清此人后,如同见到鬼一般下意识地就要拉着华思成往后退。
那中年男子前一刻还满脸悲伤,在意识到有人前来之时,立即脸色一变,立即布满威严,“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铃儿硬着头皮在回话,“回城主话,二少爷回府了,大夫人安排婢女跟随服待。二少爷要见二夫人,所以婢女带他前来观雪亭。”
她在回这句话时,心里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其实在之前门房向大夫人通报时,大夫人便让她去偷偷看过这位二少爷。
她给大夫人回话时,老太君都已经被大夫人请来。
“小铃儿,你跟他接触过不少次,可曾看清楚,真的是他回来了吗?”
“样貌倒是很像,但是气质完全不同,以婢女看,应该不是二少爷,以二少爷的性格,绝对不会光明正大的回来,更不会在门房停留,。”
老太君脸色不悦,“大惊小怪,此人绝对不是夏喜明,老身亲眼看着他化身为妖魔,即使他再闯回来,也应该是妖魔之身。这人既然是冒牌货,直接将他赶出去便是,别因为他让夏府再起风波。这些年,就是因为她们母子两,星河跟我之间的关系可是越来越差了!”
大夫人立即阻止,“姑母,我倒觉得此人来得正是时候!”
两人用神念传音交流了一阵,老太君终于面带不甘地点头同意。意见达成一致,大夫人开始吩咐小铃儿,“先安排他到春雨阁住下吧,记住,不管如何,他就是夏府的二少爷!”
小铃儿有些迟疑,“那如果他要去见二夫人呢?或者是提其它一些过份的要求呢?”
“你只要记住他就是夏府的二少爷,其它一切按此办理!”大夫人挥手让她赶紧去办,“就算是正牌的回来,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这件事就不需要让大少爷知道了”
大夫人的命令,小铃儿只能照办,尽心尽力地把眼前这个人当作真正的二少爷来对待。但如果她知道会在冬雪亭见到城主,打死她都不会带这个冒牌者过来。
“二少爷?”夏星河此时才注意到小铃儿身后所站之人的样貌,越看越惊疑,“喜明?你真的回来了?”
小铃儿等了一会听不到身后的华思成对此作出回应,连忙焦急地拉了拉他的衣服。
依然没有回应。
她不满地回过头去,发现华思成正高抬头颅,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愣愣地看着前方,方向是夏星河的身后,那里有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一身白衫,头上插着一朵白色冬梅,正在寒风中来回摆动。
那就是二夫人吗?那就是夏喜明要他见的人吗?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从第一眼开始,便再也无法转移目光。时间在此刻停留,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从他的感观中消失。他眼中的整个世界此刻只剩下这座观雪亭,只剩下观雪亭中躺着的这个女人。
仿佛早已相识,仿佛一直在寻找彼此,此刻一见到她,这个身影便深深刻入脑海之中,再也忘不了,这个容貌。
怎么看都看不够,越看越觉得温馨,华思成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目光之中带着无限的温情。
小铃儿的心情越来越焦急。
夏星河的眼神却慢慢变得柔和,心中的质疑也越来越少,“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你的眼中只有你母亲,只要看到她,你就会放下心中一切戒备。如果不是因为她,你又怎会被迫离家这么多年?”
他曾为此努力过,伤心过,后悔过,但终究抵抗不了他的母亲,终究放不下心中的那份责任,这就是男人,责任是他背上永远无法摆脱的山。
“只是出去这么几年,你的修为全部荒废了!如此也好,你便安心地在府里呆着吧。”
夏星河说着往口中倒了一杯酒,脸上露出微醉的神色,举杯向华思成问道,“这是新酿的寒梅酒,你们母子最喜欢这种酒,可要尝尝。”
华思成对他的话充而不闻,仍然神情专注地看着观雪亭中的二夫人。
对此,夏星河并不意外,转而看向小铃儿,“他被你们安排在了何处?”
小铃儿不敢撒谎,“大夫人让奴婢安排二少爷住在春雨阁。”
“春雨阁?那可是招待访客之地啊!也是,他们何曾将你们母子当成夏府中人。”
夏星河满脸感慨,他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想到了自己,自己又何曾真正为这个夏府付出过。
“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来过这里,否则你知道后果!”
说出这句话时的夏星河如同脱胎换骨般锋芒毕露,气势逼人,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儿女柔情,小铃儿立即不由自主地弯腰低头应是,全身惊出一身冷汗,久久不敢起身。
直到很长时间听不到动静之后,她才敢慢慢试探性地抬起头来,此时夏星河已经不在亭中。
“吓死我了”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刚被吓出的冷汗被一阵寒风吹过,小铃儿立即抱紧了身体打起了哆嗦,待转头再找华思成时,这才发现他已经进了冰雪亭,静静地站在二夫人身前,就那么一直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看到这么深情的一幕,小铃儿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难道真的是二少爷回来了?毕竟出去了这么多年,人都是会变的。万一他真的是二少爷,那我之前可就错导大夫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老太君说过,她亲眼看着二少爷入魔的!”
“可是,万一老太君看错了呢,或者他有了奇遇,身体回归原状了呢,甚至可能夺舍了别人的身体呢?不会真的是二少爷吧?”
“城主那么高的修为,都认为他是二少爷!完了,完了,我真的死定了!”
越想可能性越多,小铃儿在亭外直跺脚,都快被她自己的推测急哭了,眼泪都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不管了,太冷了!”
小铃儿再也顾不得其它,跺着脚跑进观雪亭中,倒了一杯酒,就想往嘴里倒。
寒梅酒最是去寒,一杯下肚之后,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睡一宿都不会觉得冷。
一直神情专注的华思成,闻到旁边的酒香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看到眼前伸过来的手,小铃儿神情一阵恍惚,条件反射地将酒杯送到他的手中。
华思成将酒杯端至鼻前,一缕梅香立即从鼻中直入他的大脑,冲开他的记忆,他闻过这种香味,好熟悉的香味,好怀念的香味。
将酒倒入嘴中,一股辛辣味由下而上,直冲五官。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溢出眼眶,顺着他的脸庞落在她的脸上。
他立即伸手想要将她脸上的泪珠抺去。
就在他触碰到她脸上肌肤的这一刻,他的手瞬间顿住,眼泪越流越多。这是血脉相连的亲情,这是无尽岁月之后再次重逢的感动。
旁边的小铃儿也流泪了,是害怕的眼泪,“真的是二少爷,是他,肯定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她不是害怕二少爷,而是在害怕大夫人。
华思成注意不到这些,他的眼中只有二夫人的身影,这个身影渐渐与他记忆深处的那一丝残缺记忆叠加在一起。
“你到底是谁?你快点醒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华思成在心底不断的呼唤。
也许是血脉的传递,就在这一声声的呼唤中,就在这一刻,沉睡已有五年的二夫人睁开了眼睛。
仿佛前一天晚上还道过晚安,第二天早晨一醒过来就再次看到对方一般,二夫人温柔地抓过华思成的手,轻柔地问道“喜明,你回来了!”
在她眼中,夏喜明只是出了一趟家门,就在昨日。
在二夫人充满柔情的目光中,在这一句充满关切的问话中,华思成刚才心底的问题立即烟消云散,他用同样轻柔的语气回道,“是,我回来了!”
站在旁边的小铃儿心底一片冰冷,二夫人的反应让她对华思成的身份再无一丝怀疑,已经五年没见,性格发生变化不也正常吗?
但二少爷与二夫人两人之间的感情,这谁都假冒不了!
真的完蛋了,为什么之前要那么轻易地下结论。就是因为自己,大夫人才会对二少爷放下戒备。更是自己带着二少爷来到观雪亭,这才唤醒了二夫人。
大夫人一定会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死定了!
急的不止是小铃儿,还有比她更急的,英灵头骨在华思成怀中急得眼中灵光直闪,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二夫人轻轻坐起身来,双手抱膝,看向远方的雪景,“这雪景真美啊,怎么都看不够,只是也不知道还能再看多少次!”
她侧过身来,拉着华思成坐下,开始给他打理头发,“你看你,头发这么乱。喜明啊,娘亲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每一次睡醒之后都感觉过了很长时间一样。你这段时间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陪着娘亲好不好?我们娘两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二夫人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华思成,直到他点头,她这才开怀轻笑。
但是,她的动作突然间顿住,随后慢慢从他的头发中抽出手来,手指上有轻微的红色血迹。
华思成立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刚才情绪太过激动,造成了身体的不良反应,但他自己刚才并没有意识到。
“一点小伤,不妨事!”华思成试图解释,但二夫人对此充耳不闻。她的目光盯着手上的血迹一动不动,许久之后,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轻叹了一声道,“扶我起来。”
小铃儿立即跑到二夫人身边服待,从现在开始,这两位主子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了,“二夫人,你终于醒了,我等下就去给城主报喜。”
“别去,我不想见他。”二夫人神色冰冷地回了一句话,打破小铃儿依靠城主保命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