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脸爷爷，给俺炸一串丸子，要点辣椒，再加一碗煮奶，给您钱。”
安和堂的侧面有个小巷，贴着小巷的墙边搭了个棚屋，里面住着个满脸斑的老大爷，喜欢在上学放学的时候，出来卖点吃的。
赵德柱来学堂借地修行已经有一个月了，早上比父亲晚些到，下午比父亲早些走，除了头两天发生了点事情，让他在家休息了一会儿，基本上每天都是如此。
闻着香气寻到了那个小摊，里面卖的吃食五花八门，没有规律可循，老大爷做东西看心情，昨天买了啥，今天就做啥，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可以自己带材料让大爷给你做，或者提前跟他说一声，明天再去他那吃，赵德柱特喜欢吃花脸爷爷炸的肉丸子，一个有拳头那么大，三个串在一起，配上一杯用炭火煮开了的热牛奶，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能多么安逸就有多么安逸。
修为提升的缓慢，食量提升的飞快，这是一个大问题啊。
“慢些吃慢些吃，刚刚炸出来的烫嘴！”
老大爷带着一双棉布手套，右手拿着一个木柄漏勺，手腕向上，倾斜着，缓慢转身，两手费力的将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大肉丸子倒到了赵德柱面前的磁盘子里，走回到油锅边，抖了抖漏勺上挂着的油，将漏勺挂在一旁的钩子上，再弯腰拿起煤炉子上煮着的热牛奶，身子一扭把壶嘴对着桌上的大碗，小心翼翼的倒至碗檐，一抬头，发现这孩子已经把刚出锅的肉丸子给啃掉了一半。
“每天三个肉丸子打底，回家再吃五碗饭，我居然不长胖，真的是邪了门了，换成别家孩子这么吃，不得长到一百五六十斤去啊，再多长点肉，乖乖，那就和猪圈里的肥猪一样了。”
赵德柱三口两口干掉盘里的肉丸子，拿手背擦了擦嘴，兜起碗底喝上一口有些温了的煮奶，里面放了些调味用的茶叶，在靠近嘴巴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香气，入口后味道稍淡，不会让人喝多了觉着腻得慌。
“小子，你这胃口是真的好啊，照你每天这么吃下去，咱城南区的家庭可养不活你。”
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小摊上的买卖不忙，老大爷提过炉子放在桌子旁边，双手一甩，把手套甩在两腿之上盖住膝盖，然后从兜里掏出根小棍，没好气的对赵德柱说到。
赵德柱学着王叔喝酒时的模样，认真品着手上端着的煮奶，只见他眉头一皱，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一睁眼开口说道：“身体才是修行的本钱，俺正在长个子，稍微吃的多一些，说的过去。”
“你这何止是吃的多一些，你瞧瞧这安和堂里的一两百个学生，哪有一个人比你能吃，就是里面那个牛犊子饿疯了，也顶多吃两个丸子，到了你这里，变成了三个，还要再加一碗煮奶，你也是不怕把自己给撑死咯？”
“瞧您这话说的，我当时问您能不能三个一起卖，再送我一碗煮奶，是您自己亲口答应的，我又没逼您，咋的，我每天照顾您买卖，您还先有话说了。”
“我也没想到你能次次都吃完啊，这煮奶买的茶叶，买的牛奶，都是要银子的，白白给你喝了，我可是亏大发了。”
“哎呀，不要斤斤计较嘛，所谓细水长流，您不吃亏的。”
老大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是自认倒霉，不搭他的话，一抬手把从兜里掏出来的小棍一头往另一只手的掌心上轻磕了两下，发出“啪啪”两声，这跟手指长短一样，筷子粗细的东西，叫做缠云香，不是寺庙里烧的那种，是用多片灵草叶子烤干搓出来的，在它顶头的部位裹了一圈一寸长的暗黄色符纸，拿指尖用力一捏，会自动点燃升起寥寥白烟，靠近鼻子一吸，味道有些刺鼻，带着点焦香，不算好闻也不算难闻。
“这是个啥玩意？”
赵德柱在学堂里待了一个月，对于学堂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像之前花脸爷爷说的，安和堂里面一共有不到两百号人，不算先生们的修为，境界最低的，要属是刚入学的那一批，修为大概在炼气一层到二层，而高一届的，差不多是炼气三层到四层，至于即将离开学堂的，全部都达到了炼气五层，甚至超过炼气五层的也有几位。
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学堂里当然也不例外，首先讲的是升学要求。
每一年进入学堂的学子，在学堂里学习的时间是三年，正常情况下，一年升一届，到点走人，没什么好说的，而非正常情况下，比如有的学生达不到升学要求，在第一年结课时，修为没到炼气三层，或者第二年结课时，修为没到炼气五层，那么他就得待在原地再学一年，不允许升学，这个复读的机会只有一次，一年期到，境界达到升学要求，那就进入下一年度的学习，要是依旧达不到升学要求，那就会被学堂主动劝离，理由是资质不够没有继续学习下去的必要。
这种事情发生的不多，但每年总有几个，大家不用太当一回事，毕竟就算赤霞天灵气浓郁，人人都能感应到灵气进行吐纳，也不代表着这世界上没有朽木，那些雕刻不出来的玩意，不必浪费下刀子的功夫。
回到升学的话上面。
第一年打基础，第二年边分水岭，第三年做跳板，送学子们进门派，这炼气五层的修为境界要求，不是学堂里面单独定下的，是山外绝大多数门派对于招收外门弟子所定下的要求，也就是说，你只有修为到了炼气五层，才有资格去各个门派里参加拜宗仪式，收不收你不知道，起码你有机会敲门，而这第三学年所看重的，一来是自身修为，二来是由学堂选择推荐学子进入门派的资格，放在一大片没有背景的草根修士面前，这玩意就是个香饽饽，有机会碰到就绝对不会松口。
如何获取推荐资格，两个方式，一是考核成绩靠前，二是比斗战绩靠前。
前者好理解，每隔一段时间学堂会对学子进行考核，将第一名到最后一名的名单公布出来，贴在学堂大门的内墙上，进出可以看见，后者则是为了促进学子们良性竞争，专门设定而出的。
在第一学年结束之时，学堂会按照当时的考核成绩进行第二学年的分班，不取前面一半后面一半的方式，而是按总成绩排序取单双，确保每个班综合水平相差不多，将其直接打乱分成两班，且保留后续调换学子的权利。
一学年有两个学期，在第一学期结束时会进行考核，分出天字班与地字班，对于成绩较好的天字班，视情况增加一定数量的推荐名额，你若是有把握霸占地字班仅有的几个名额，大可不必费力去争，但如果你没有把握，又希望自己能够分到名额，便可对其他学子主动发起比斗，场地就放在演武室里面，有牛黑子在一旁负责评判胜负，无人敢在上面做手脚，到时候胜负情况会一一记入到个人战绩当中，作为另一种获得名额的方式。
赵德柱坐在炉边烤火，想到下学期演武室里会时常发生激烈的比斗，心里就莫名的兴奋起来，他是说怎么演武室里每天都空荡荡的，原来是还没有到该热闹的时候。
“回头去跟牛黑子商量一下，咱们一起在旁边支个小摊，卖点瓜果零食，到时候是又修行又有钱挣又有热闹看，多爽啊。”
“喂，你在那傻笑个什么，是想到了学堂里哪个姑娘了吗，瞧把你乐的。”
一截缠云香燃尽，花脸大爷见赵德柱咧嘴傻笑，撇着白眉问了一句，赵德柱回过神来，“啵唧”一大口喝完手上的煮奶，对着他一努鼻子，做出个鬼脸。
“花脸爷爷，有没有兴趣有笔买卖，只有赚的没有赔的，骗人是小狗。”
老大爷心里嘀咕，心想这小子咋跟学堂里的那些个憨憨不同，尽喜欢整些古怪东西。
“有屁快放！”
赵德柱嘿嘿一笑，靠近了一些，抖着脚搓着手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自己要修炼，没空去东街买东西再跑西街去卖，自然是得麻烦花脸爷爷一趟的，让他提前准备些吃食备着，自己到时候加点钱从他这拿，再麻烦牛黑子给自己画个地，铺在地上供人挑选，这平日里，学堂早中晚开三次门，别的学生中途出不去，里面也没人卖东西，自己仗着身份特殊得以让牛黑子帮忙开门，到时候卖价高一点，只要不离谱应该就有得赚，即便是中间要分两道钱，也不可能出现亏的情况。
花脸爷爷听完他的话，表情一度古怪起来：“那小牛犊子肯帮你偷偷开门？”
赵德柱一听回话立马察觉到有戏，赶紧接着回道：“这不是还没跟他说嘛，我可悄悄告诉您，我来您这吃肉丸子还是护院先生推荐的，他对您这摊上的吃食可是赞不绝口，好几次因为想吃您做的东西出不去跟我发了半天牢骚，等明天我过去跟他讲一声，您说他会不会答应帮我开门？”
“你可拉倒吧，那小牛犊子我比你熟多了，惦不惦记我小摊上的东西我会不知道？”
“这样，你明天去问他一声，看看他肯不肯给你开门，他要是答应了你肯给你开门，那我就辛苦一下，帮你备点东西，要是连这门你都打不开，就甭想后面那些事情了。”
翌日，学堂演武室里。
“门口那个大爷肯帮你备东西？”牛黑子本来长得就丑，眉头一拧就显得更丑了。
赵德柱语气肯定，一耸肩膀点头说道：“是啊，咱们从他那买东西拿进来卖，又不是不给他钱，他当然愿意了啊。”
“不是，他真跟你说好了肯跟你准备东西，让你做这买卖？”
“我还能骗你不成。”
赵德柱撅起嘴巴有些不高兴了，牛黑子并不搭理他，而是托起下巴闭上了嘴。
你有钱赚，我有钱赚，门口的大爷有钱赚，学堂里的人有东西吃，何乐而不为，昨天晚上回到家后，自己把想法也讲给了父亲听，父亲当时拧着眉毛的样子和他现在的表情一样，怎么的，你们学堂里的先生，思考起问题来都喜欢做同样的表情吗。
许久过后，牛黑子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