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路过时水家的时候,程霜都会看见时水在他家仅有的窗口刷碗,做饭。
他妈陈洁英每天下午都在门前坐着嗑瓜子,翻一些从垃圾堆捡的一些报纸书籍。
程霜戴着毛绒手套对着窗口招手:“中午好啊。”
时水抬头看是程霜,一脸肃静即刻转变,露出一个微笑。两只虎牙让笑容更加温暖。
“你要去干嘛?”
“去补课。”
“哦。”
“你不去吗?一起。”
“我还有一会,把碗给刷了。”
“我等你呀。”
“好,不用太久。”说完时水洗洗双手把自己的围巾拿出来给程霜系上。
“天冷,别感冒。”
“真贴心啊,小乖乖。”
“你的手还暖吗?要不要再戴上我的手套?”
“不用啦,我的手很暖的。”
等时水刷碗的时间里,每一分钟都是寒冷且满足的,可能等待已经是习惯,十几年如一日的习惯。
习惯与时水一起上课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参与生活里的点滴。
去上课的路上,程霜掏出红薯塞到时水手里。
“喏,给你吃。”
“怎么还是红薯?”
“我妈煮了一堆,不喜欢吃。”
“你这么挑食,以后谁敢要啊。”
“我就不能不嫁嘛?”
时水把手套脱下来,套上程霜的手上,眼前的那双手指,极其修长白皙,太美了。
“你的手得好好保护着,以后可是钢琴家的手。”
“不怕啊,有你在。”
今天是星期六,在这个胡同,双休日都是要补课的规矩。
两个人不慌不忙随着地上的车轮痕迹前进着。
夜晚。
有屋子的地方就有星空,墨黛的夜色包揽着这一片胡同里虚荣与嫉妒的心脏。
恶臭的溢出来,撒的满地。
上完课后回来的两人走在胡同里,影子映衬的修长。
“快回家吧。”时水站在自家门前,把自己的围巾给程霜套上。
“好,你先进去吧。”
“你别看着我了,快进去。”
直到程霜打开自己家门进去,时水才肯转身开门。
刚进门的时水,还没走两步,“啪”的一声扔过来一只拖鞋。适逢其时,扔在了时水的脸上。
“你死在外面了是吧?这么晚还回来干嘛?饿死我算了?德行!倒霉玩意。”
陈洁英坐在家里唯一一件最值钱的黑皮沙发上大骂。
程霜刚进客厅,林婉晴兴高采烈地说:“霜霜啊,天气冷的呀!辛苦了,妈妈做了你爱吃的菜。”,接连着扒下她的书包和衣服,把拖鞋放在程霜脚前。
快吃饭的时候,程霜站在庭院里唯一的大窗户前,看到对面窗口里半个身子的时水站在桌子前,在热着饭。
吃饭时程霜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桌好菜,心里唏嘘多少有点反感。
男孩子发育的着实很快。十三岁时,时水站在同样的窗口里,还不到窗口的一半高度。现在的时水站在那里,竟然只能看到他的肩膀。
十三岁时,程霜因为没有好好学钢琴,林婉晴发怒骂了程霜一通。
时水带着程霜去学校后山的天台上聊天。
程霜说:“我很讨厌我妈妈,她总是放不下老师的姿态来管着我,太让人烦恼了。”
时水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眼前那颗梧桐树。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好想做你妈妈的女儿啊,她也不会管着我,还会对我笑。”
时水转过头来看着程霜,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
“你说陈洁英啊,其实她是个水性扬花的人,是个被所有男人唾沫过的烂女人。她们都这么说,我爸爸也这么说。”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妈?她可是你的妈妈啊。”
“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想让她管着我,她一点也不在乎我,我恨死了她。但是我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
时水十三岁的样子,暴晒在烈日下,皮肤的红细血管一眼看穿。
时水十三岁的脸庞,像一场夜里做的噩梦,在程霜心里撒下了仙人掌般的种子。
偶尔惊醒想起来,那脸庞有点心酸。
我也想让她管着我,她一点也不在乎我。
我恨死了她,但是我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