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肯看见他左手紧紧攥着手杖，在更低的高度低空盘旋，简直就像炼药锅里的大勺一样，把沙发的布局撞成了精妙的掩体，又把花盆精准的击入这个V形掩体。
和高尔夫球不同的是，花瓶会碎。
后面追着的人虽然没有踩到花盆的碎片，但湿滑的液体撒了一地。
抱着笔记本的年轻人踩到水上，重重滑了一跤。
“杆子！”
他抱着的笔记瞬间散架，整个人也摔倒，躺在地上，就算这样，还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凄厉到让邓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飞行器没有停下，甚至速度越来越快，进一步失控，直直朝着对面的墙壁撞过去。‘绅士’眼疾手快，用自己的手杖用力一撑墙壁，飞行器的整个轨迹侧斜，变成了贴着墙壁平飞，手杖的尖哨在墙壁上划出了股市的行情波动。
绅士又伸脚用力一蹬，整个人才朝着大厅中央弹了回去。
不幸的是，回弹的方向直冲着地上的青年人，他正打算抬起头，便被还没收回的杆子重重来了一记。拐杖应声折断，而他重新趴回地上，头耷拉下垂，手脚抽搐。
“我的手杖都比你们有用！”‘绅士’一边飞着一边叽里咕噜，“哪个白痴出的主意要用这个调整方向。”
“用操纵杆，不是手杖！”剩下的中年人气势汹汹，“你听不懂司卡语吗！”
“啊，五六根长杆依次来一遍好让我直接‘孤月一掷’？”
长杆上的帽子被混乱中奇迹般屹立不倒的衣帽架给扯住，连带的效应导致整个长杆被重重一扯。男性华丽的翻了个底朝天，露出了自己的肚皮，衣帽架坚强地依靠住了沙发，而帽子翩然落地，被剩下的追击者踩在脚下。
中年人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的扶着自己的膝盖。
“别踩我的帽子！”
“试飞员。”中年人说，“回忆下你出发的时候用的是哪根。”
“我当时在琢磨自己的帽子挂在哪里最合适，就有人急不可耐的推了一把。”即使倒挂着，‘绅士’的声音依然非常凶辣，“还有，你对我的帽子怎么样了！”
他们现在还有闲暇斗嘴吗？
不过要说‘绅士’这时候完全只在嘴上发狠，也不尽然。
他用力推搡着先前被帽子带走的长杆。边维持着悬浮状态，同时用力一踉跄，以脚为中心又是一个旋转——折腾下来，悬浮的位置比之前高了许多。于是在高空飞行的时候，剩下半截手杖的圆端“精巧地”插入了大厅中央的水晶灯——现在看起来就像个闪闪发光的话筒——不，狼牙棒。
“我知道这处刑机器要怎么操纵了，那么，天杀的，但怎么降低高度？怎么停下？”
“第二根。”中年人脸色青紫的捡起圆顶帽，一边扯着，一边撕咬，“拨动第二根。”
“和‘最长的那根’一样可靠。”‘绅士’嘟哝着，将右手重重地往后一拨。原本在‘高空’进行着布朗运动的‘绅士’猛然停下来勉强可控的左摇右摆，但很不幸，没有减速，而是冲着邓肯的方向，以滑翔的姿势俯冲。
中年人终于注意到了邓肯这边，继续下去就，高喊到：“白痴，左边！还有，拦住他！”
邓肯半蹲着，摆出守门员的架势。
虽然这个飞翔的球不比自己来的小。
“我够不到！”‘绅士’却继续高声怒吼，“你们不会把操纵杆的范围设计的窄一点吗！”
一边抱怨着，他一边用自己左手边的狼牙棒去拉被扯到斜下方的操纵杆，握持姿势的变动让他也带走了门帘，却如愿以偿的拨动了那根目标。
但与此同时，被扯住的红布也右扯住了右边。‘绅士’便又在空中平稳的进行了一次跳水运动般标准的的两周落体。
这个旋转球逼得原本做好接人准备的邓肯不得不退后。他侧身闪过的时候，倒钩着的脚从他鼻子面前擦过。
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高了
当这团由白色和红色形成的聚合体从邓肯面前经过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不对。
“后面是楼梯！”
虽然楼梯的空间也算大，但……肯定没有大厅大。
白色的彗星拖着长长的红色尾巴，一骑绝尘的冲下楼梯。在令人目不暇接的自转中，后腰的腰带率先受到冲击，撞碎了窗户的玻璃，在劈里啪啦的响声中，只见他一个人一边往外飞，一边旋转——整个人都从中间的，轮廓像钥匙孔般的窗户里飞了出去。除了他左手边的狼牙棒——尖端的“原”吊灯意料之外的坚挺，在‘绅士’整个人都飞出去后，狼牙棒的大头卡在了钥匙齿的内侧。卡着的窗帘散落一地。
他整个人就像一个人探出半边身子，举着旗，振臂高呼——就是人在外面，旗帜在里面。
邓肯愣了一下，跑下楼梯——现在想要置身事外已经不可能了，不如尽快解决。
“你没事吧？”
“不是‘你’。”他仿佛嗅到了臭鱼的猫，“现在的年轻人一点礼貌都没有吗？伊维爵士，明白吗。”
“爵士，你没事吧？”
“嗯。”伊维一板一眼，语调讽刺，“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想心血来潮，突破束缚，呼吸一下春天的新鲜空气。”
且不用说一地狼藉的大厅，这里就够凄惨的了。伊维爵士涨红了脸，很‘科技’的腰带上，杆子断了好几根，留下冒着暗淡的蓝色荧光。白色的大衣在运动中被拉扯长，像超人不合时宜的披风。
……这里还真有点高，邓肯都有点不太敢往下看。
“我警告你，不要糟蹋我的帽子！”伊维朝着邓肯背后嘶吼到，“特斯，你在扯什么？”
“没什么。”邓肯回过头，看到中年人强忍怒火，“比起我想要对你做的事，这不算什么，听着，卡特·迪克森——敬爱的王牌飞行员。如果你想带着挑战者号试飞，为什么不换个空旷的地方？”
“千万不要动。”邓肯看着伊维的姿势，疑虑重重，“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要动。”
“真是绝妙的建议……”伊维嗤之以鼻，“或许我应该松开手，来一场刺激的自由落体。”
“我只是说……”
“你们根本没有考虑过，手杖要放在哪里。”伊维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塞自己的帽子，结果手杖却没地方放？幸好我想了个好办法粘在自己的手上，决定宽宏大量的之后再提出改进意见，你们却一点都不顾忌我的想法，开始谋杀。好了，你们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想拍照留念？”
邓肯低下身子，端详着‘狼牙棒’的接口，虽然手杖被拦腰斩断，但还挺长的，光从这边似乎够不到他的手臂。
“这个，我感觉这边够不到你，而且很难拉。”
“初春的冷空气真是沁人心脾，但魔法的时间和我的耐心一样有限。万一我的脚趾头痒怎么办？我现在很想伸出左手去挠。”
“或许你可以在楼下托住他，或者绑住他的脚。这样就算你放开了手，也不一定会掉下去。”中年人提议到，“我在上面拉住这个手杖，免得松动，然后再从上面用力。”
“扯住我的脚，然后来场华丽的后空翻。”
如果是这个的话，他刚才已经见识过了。
虽然窗帘被灯给扯下，但以这场骚动来看，还算结实，邓肯收集好窗帘。走下一层楼，用这个捆住了他的腰和没有打石膏的右脚。期间，那个被另一半手杖打翻在地的年轻人也醒了过来，晕晕乎乎的加入作业。最后他们三人把伊维爵士拉进楼梯间时，每个人都有些反胃。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只有这个纯白的一身“绅士”。他恶狠狠的从中年人手中夺过自己的帽子，趾高气昂的转了几圈，干脆的脱下卡在自己身上的腰带，整个腰带噼啪一声松在地上。
年轻人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对着腰带干呕起来。
“居然没人看到。”邓肯忍不住感慨，“真幸运。”
“他们倒是敢！”
“我特地选在了吃午饭的时间。”名为特斯的中年人摇摇头，“一般这里午餐时间没什么人，剩下的人我们尽量……提前打发走了。”
“所以他们好看不到两个人谋杀一位声名显赫的爵士。”
特斯脸色阴沉地“啊”了一声：“是谁这两天一直抱怨自己连下楼查个资料不方便，而长吁短叹说现代科技居然没有解决这种腿脚不便的临时方法的？”
“我是来寻求解决方案，而不是来当这种飞行器的测试员的。”伊维还以颜色，“你们是不是担心这周的简报没什么好胡扯的了？是不是要来刻意制造新闻？啊？喜欢部长对我呼来喝去的？”
“光是要扯的话，上周，伊维·赫瑞梅拉爵士看到路边的纸袋子，重重踢了过去，结果里面有石头，需要静养——这一条就足够有‘轰动性’了。”
那个看着在地上惨不忍睹腰带的年轻人暂且不论，邓肯觉得，剩下这两个人争论起来怕是没完，他不得不出声打断。
“各位。”他清清自己的嗓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先行离开了吗？我中午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看到谢塔尼亚的身影在楼梯下一闪。
“不。”特斯沉吟了一会，摇摇头，“你最好能帮我作个证，证明楼上那一团狼藉全都是因为……不幸的事故。”
“那我最好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记不住，然后告辞，而不是强令我作证。”
“我喜欢你的说法，年轻人。”伊维摸摸自己的下巴，“装作，你当然也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恶意的，未遂的谋杀。只不过没有证据，所以这些推定是暂且不成立的。所以只能用‘装作’这个说法，不幸的是，我也只能说我没有看到当时到底是哪个家伙操纵杆上重重来了一记。”
特斯按住自己的额头，深深的长叹一口气：“明明你自己……”
“好了，特斯，你最好去统计一下财产损失，说不定有人看着楼上的情况太震惊，又失手摔碎了花瓶，然后记在我们的头上。”伊维低头看向自己缠着石膏的右脚，“包括这家伙，你最好也把他拖走。他这虔诚的跪姿让我感觉自己躺在棺材里——至少让他不要冲着我痛哭流涕，现在，年轻人，我还有几句话想要说。”
“但是……”
“我的脚趾头受伤了。”伊维没好气的说，“还是说你担心我从五层楼一跃而下？”
特斯最后还是没有力气争辩，心烦意乱地上了楼。
邓肯不自在地左顾右盼，上面不时能传来特斯的大声怒吼，确认他们走远之后，伊维咳嗽了几声：“我猜你是谢塔尼亚的客人。”
这不算什么秘密，邓肯想，谢塔尼亚带自己上楼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人，如果中间他看到了，也好理解。而之后邓肯也要以她客人的身份行动。
“你很年轻，她也是，所以小心咯，不要像我一样，伤到自己。”他瞧瞧自己绑着石膏的右脚，然后皱皱眉毛，“我还挺看好你们的的……他们在干什么？我的手杖！”
听到楼上的轻轻的撞击声，伊维一跃而起，跛着脚，一瘸一拐的往楼梯上走去：“我警告你们，别想要动我的手杖！我还要找人去修！”
真是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