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肯推开车门,下了车,四下环顾。谢塔尼亚来的不算太早,之前还只是勉强有些空位的停车场,现在已经是满满当当,的确有一辆车尴尬地卡在路上,如果就这样放太久肯定会让别人抗议。
但也不是非得挤这个角落停车。只不过,这里的车位不太晒得到太阳,而如果在别的地方停车,免不了被暴晒一番——这样看来,谢塔尼亚应该常常来这里,已经轻车熟路了。
如果邓肯没有猜错,这就是青年刚才提及的,他打算停的车。被自己占了两份好车位,就下来碰碰运气,或者本来就打算报复,又看到有人睡在后排,便吵吵嚷嚷的准备闹一番。
这些都无所谓。
问题在于,青年在朝哪边走?他完全没有朝着那辆灰色汽车方向前进,而是朝着反方向走,那边比较接近入口。
那个方向不会是去开车。
那么,他可能就此放弃吗?怎么看都不像。
邓肯摸索一下谢塔尼亚留给他的钥匙,还在自己身上。朝着另一辆银色汽车走了几步,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大概还是被青年发现了,青年停下脚步,回过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要去哪里?”
青年没有吭声。
“你的车难道不是这辆吗?”邓肯接近了那辆深灰色的汽车,这才注意到,非常新,外表很养护的很好,很漂亮,比谢塔尼亚的车看上去还稍微贵一点,而且表面连一个小小的坑洼都没有。
邓肯甚至能看到自己映在车上的影子,他旋即抬起头。
“……”
“你想要做什么?”邓肯有个稍微有些不妙的猜测,“去打小报告?”
青年只是慌乱的沉默着。
有种不幸言中的感觉。停车场里并非完全没有别人,或许有人在注意这里。如果叫来更多人的话,会很麻烦。所以他该怎么做?
能想到的做法只有两种,要么立刻镇住眼前的这个青年,要么把事情闹大,让谢塔尼亚亲自来解决。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尽量用前者。
“不过这样告状也不够吧,只不过这边有个多的车位而已。”他在青年毒蛇般狠辣的注视下更加接近这辆车,轻轻的摸着,“你要去打小报告的话,至少也需要……比如车上多个坑之类的。”
“你……”
“要去就去。”
邓肯厉声说道。
青年面色铁青,有些动摇,表情愤怒。谢塔尼亚说她自己已经算相当年轻的官僚了,而眼前的青年看上去也不年长多少,那也就是两种可能,要么是司机,要么那张富家的公子哥,但既然又穿着冲锋队的制服,答案就很明显了。
他肯定是给别人开车的。
那么,邓肯想,这种威胁必定有用。
“我可以给你提供理由啊,想去就去,而不是就着一些细节细细簌簌。”他揉着自己的头,表现出恰如其分的不耐烦。在青年已经完全被他慑服的当下,邓肯需要小心的选择,让他能够有所反应,“不然,就安分点。”
必须逼迫他做出反应,好确认问题所在——他不觉得那家伙只会因为没有地方停车就朝他问责。
有别的问题。
那么,重点在于接下来的回答。
“不,我,你……”他的脸色变换了好几次,“卑鄙的外乡人。”
果然哪里出现了问题,邓肯只是维持着一张扑克脸。
但自己凶狠的态度让他踌躇的满志变为怎么也解不开的犹疑。
邓肯寸步不让,狠狠逼迫着他。而青年的视线则在邓肯身上来回巡游了好几遭。
巡游?他在看哪里。
下方。
啊。
邓肯克制住了反应,他有些明白了,是鞋子。
他之前频频低头,就是在确认自己的鞋子,进行对比。
鞋子的正面无所谓,问题在于底部的花纹。不像这个时代没什么花样——他的运动鞋底虽然略有磨损,但大圈套小圈的样子也着实称得上耳目一新。没有换过,而科尔和谢塔尼亚都只看到了鞋子的上面,所以忽视了,他自己也一样。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问题。整个曼纽尔的卫生状况相当不错,不容易留下脚印,而直视鞋子地步,需要的条件也相当苛刻。
这个青年无疑满足了苛刻的条件。
睡着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躺了下来,而躺着的时候,也有机会看清自己鞋子底部的花纹。
这种细节足以让人告上一状,即使没什么成果,也的确能把人恶心上一阵,而邓肯现在是无法承受风险的。
这般思绪如闪电般飞过,他便继续嘲笑道:“一群乡巴佬。”
“……你说什么?”
之前,邓肯只是让青年在原地愣了一会,但现在,邓肯觉得自己有能力让他彻底哑火。
“你敢过去,我就敢对你的车踹上一脚。”
青年僵在原地。
但邓肯已经做好打算,只要他们来打扰邓肯的的睡眠,邓肯就去对着这个青年开的车踹上一脚。他说到做到。
邓肯无视了青年情急之下的,气急败坏的谩骂,而狠狠瞪上,缓缓往回走。
过了不久,青年连篇累牍的,让人听不太懂的谩骂才气喘吁吁的告一段落。
“走吧,走吧,我也累了,别添麻烦。真的让人头大。”
邓肯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坐回车上,这次没有不成体统地躺在后座,只是靠在靠背上。虽然天气还有些冷,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道都在灼烧,后背发烫。
自己大概赌对了。
他靠在车窗上,看到青年原地站着不动,头依旧昏昏沉沉的。
青年失魂落魄了好一会,直到被挡住路的其他车的喇叭响彻天。青年才上了车,开过一个弯,腾出一个位子。消失在停车场的另一端——大概是找别的地方停车去了吧。
青年的动作看上去也不怎么流畅,实在是不像司机。
看来一切暂时是解决了。
邓肯向后重新躺在后座上,这次没有抬起腿,而是将大衣盖在头上,继续沉沉入睡。
直到傍晚,太阳跳到地平线以下之后,他才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
“起来了。时间差不多了。”
“啧。”
醒来的时候,邓肯感觉自己状态多少好了点,头痛不再那么严重。
“结束了?”
“暂时告一段落。”谢塔尼亚说,“但这几天,我会比预想的还要忙,先别急着睡,路上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车上比较安全。”
“是吗?”他含混不清的咕哝着,虽已入夜,但天色尚明。
“我不在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吧?”
邓肯叹了口气,下午那件事,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