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有余,在早已收起狼藉的望天涯上,一名风度翩翩的黑衣少年殷勤地尾随着一名风姿卓越的青衣少女。
少女立于山巅海涯,秀耳之中灌着海潮,明眸之中嵌着彩虹,少年小心翼翼围着少女采摘落着在裙摆上的蝴蝶,不时唤上一声风寒。
少女行于百色之间,青草吊珠,百花摇露,铺满鳞光的长裙抚摸着少女膝边的花草,少年跟在身后,在一片迷醉的芬芳之中忍耐着鼻痒,不时唤上一声地潮。
少女重回鞭挞之地,一名长须壮汉拎着玉壶刚为少女倒上一杯热茶,就听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那一声蛇妹听得茶台对岸的大汉牛眼翻白,少女透过蜿蜒的白气凝望着杯里的蓝天,她终是开口问道。
大帝几时归来?
少年殷切答道,近日,近日。
少女无视而望。
大汉捻须,不敢直视。
两天,两天。
少女闻言,拾起一杯苍穹,落杯时的微笑直直看痴了两人,少年的口水滴入杯中,大汉手中的玉壶浇湿了少年的衣袖。
风北潮南,日落苍岚,暮月羞花,夜照沧澜。
暮色里的薄月和怕黑而闭的花朵,夜风里的萤火和冰冷的大海都在少女充满期待的眼眸之中。
茶台两岸的大汉与少年还在争论谁的花茶好喝,少女遥望着满目星光想着他在哪里。
残月两边,萤火高飞,因为今夜太黑少女让少年变回本体,于是一条瘦长的黑龙蹲在茶台之上,用一张黑脸举着头顶的烛火,两根烛角一根用来烧着玉壶,一根用来照亮铺满茶台的各种石块。
大汉一双大手捏起一粒石子,又是晃动又是聆听,还把石子埋在自己的胸毛之中用来感知它的温度和脉动,相试无果后还不忘舔上两口。
少女捡起一颗圆石,稍稍摩擦便握在手中,随着一阵膨胀和收缩的光芒闪过,少女微笑着将圆石放在一边,对那牛眼大汉说又找到一个。
大汉还未说话,灯柱抢先说话。
是吗?是什么呢?植物还是动物?有没有灵智?
少女温婉,抚摸着圆石。
经过多年日照,这一批被大帝带回的种子已经有不少脉动和萌发的迹象了,可是生而有灵又谈何容易呢,就连我们若不是大帝用神血滋养,也不知何时才能出生和通灵呢,这些年来孵化的种子多是花草植被泥虫洞鼠,倒是海鱼添了许多,都是白白便宜了你的口舌。
烛火颤颤,笑声猖狂。
哈哈哈,没有灵智那不就是食物吗?
嗯?嗯!
少女和大汉怒目而视。
那灯柱黑脸一低,眼睛一闭好似不省人事。
这一日满月当空,群星闭幕,萤火低飞间,四野僻静处的月昙花开始发芽、拔枝、含苞、怒放,莹白色的花朵好像盛满月光的银盘,逐一点亮了某人的小花园,一只欢脱的跳脚大汉兴奋的采摘着地上的月光,不时吃上两朵,喜不自禁时还吆喝起来。
日食千花草,不及夜昙花,为吃月昙花,挨饿也当然,牟牟牟。
当大汉把采摘了许多的月昙花十分不舍的分出两支的时候,茶台上的夜空突然降下一阵凛冽的寒风。
少年眉头一皱,说了一句,我闻到了鸟毛的味道!
夜空之中掠过一团银白的闪光,由远及近光华如洗,冷冽的光辉将大地照得苍白一片,刺目之中月光暗淡,耀眼的光芒仿佛要吹息在他身后的两轮皓月,一对硕大的光翅扑打着寒光肆虐的天空。
随着银光的抵近,漫天散溢的白光收拢成一束洁白巨大的光柱,光柱之中一名穿着白色羽衣的少年带着自己缓缓张合的翅膀,踩着游离的浮光踏着飘摇的落羽一步步走出光柱。
少年皙白,发如金瀑,面容柔和俊秀,只是剑眉星目中的眼神过于锋锐,举手投足都带着刺目的锋芒。
少年来到茶台一边,看着还未回神的三人捧花而望,少年倒是温柔而笑。
除了大哥通达不论,却也不想你们也是如此珍重某人,见某前来,竟是携花相迎。
黑衣少年看了看手中的花朵,愤然起身,用那朵娇嫩的花朵指着羽衣少年。
你,
羽衣少年不屑打断道。
你太弱了。
少年又望茶台向对岸的牛角大汉微笑说道。
见过大哥。
长须大汉挠着头顶长出的牛角一时间思绪大乱,只好点头相应。
少年看着身旁花前月下的少女,她明亮的指尖好像挑逗着月光,手中鲜明的花朵仿佛一面银镜盛放着她的容颜,明眸雪肤,瀑下星裙,少年望痴而语。
你真好看...
少女淡漠无忧,与花镜相望。
二哥所谓何来?
大帝当归,自然结伴而候。
少女的凝视让他一窒,不自觉的解释道。
我游于长空,栖于云天,没人比我更接近这方天空,我...
话音未落,天空之中突然绽放出一片密集的闪电,夜空亮如白昼,晴空抖落着群雷,漫天白雷仿佛天空垂下的触手,神威正惊世,雷音滚滚来,而后所有的雷尖击于一处,那团极致耀眼的白光浮于天穹,化夜为昼。
白光仿佛是风中的烛火,一阵摆动间逐渐化成人形。
少女站起,弃了银花,皓腕泼了茶水而未觉,少女盼着人影,嘴角带起的微笑那么迷人。
新人为重逢,残影照清欢。
天上的雷光熄灭了,黑夜新来,四人愣愣的张望着漆黑的天幕,直到一声温情的呼唤。
你们都长大了。
盘古在她身后,长发垂天未落,狂放的发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细小雷纹,一袭黑衣融于夜色,俊美的脸庞有别于少年们的青涩,高大的盘古低头微笑,温文尔雅却又气宇轩昂,与世无争却也举世无双。
有人开怀而笑,有情急呼喊,有人收紧了翅膀,而她一个转身就扑入盘古怀中,少女喜极而泣在盘古怀中落着泪雨,她的笑声伴着哭声。
待君归来是佳期,少女依怀唱哭时。
众人坐于茶台,盘古就着月色品一杯新茶,大家三言两语说新诉旧,少女见盘古一直闭眼未睁于是有些紧张的问道。
大帝,你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
场间安静了片刻,大家盯着盘古闭起的眼睛,神情多是疑惑和好奇。
盘古晃着落在杯中圆月微笑道。
事出有因,稍后再议,我说过待你们化形以后,便为你们取名,凭长而言,就先说牛儿。
众人随着盘古一同起身。
当牛者,善食素,吞百草,林木亲和,独成阡陌,行医胜武,治世天下。从今往后,你的名字便叫神农。
盘古面向白羽少年。
乘清风,羽织翅,依空瞰海,守望大地,喙如剑,爪如刀,兵甲在身,当世无畏。你的名字叫做天师。
黑衣少年抓着衣摆抬起头来。
生而有烛,一生照夜,你是这个世界最初的火光,也将照亮这个世界最后的黑暗,烛角不息则黑暗有缺,光明永存。你便叫做烛龙。
盘古温柔的抚过少女头顶,忽有风来将两人的青丝牵在一起。
你是这个世界最初和最好的女人,后世又名人皇,天后,秉性守善弃恶,却又背负着沉重的罪状,煎熬是你内心的枷锁,
经过手心的鲜血为你涂抹万世红妆,白骨山,鲜血瀑,弱水为障只浮尸,女骑娘,子乘父,翩翩细雨不及泪,多少银珠落血海。
盘古低沉的声音稍带悲痛,他将发抖的少女揽在怀中,轻轻扶着她颤抖的肩膀。
孩子你要知道有些选择只是为了避免更糟的结果,没有人会责怪你的,因为你叫女娲。
盘古不管三人的惊诧。隔着柔软的发瀑轻轻拍着少女的雪背。
是也不是,真也不真,这里的时光太过薄弱,只是假寐之期的一段残梦罢了,可是未来之事多有诡变,何况亿年相隔。
短暂的沉默后。
关于我的眼睛是因为盘古本身未归,而我只是被他剥离出的记忆。
三人惊恐万分,少女脱离了他的怀抱,扯断了彼此相融的体温,她紧张的拽住了盘古的大手。
盘古摇头而笑,像是曾经照看四只小兽时的模样。
我在离此万年的星域中遇见了一种可怕的生命体,它们有高度进化的科技文明,强大而又难以理解,液态身躯,难以目视,乘坐着无比巨大的飞船,吞噬大日作为能量,整个星空仿佛都是它们的矿场。
总之它们想抓住我,我们在浩宇之中游斗了百年之久,它们的飞船像是巨大的蜂巢却又难以击毁,无数的液态生命体穿着铜皮铁甲犹如弥漫在星空里的蜂潮对我穷追不舍,数目之多何止亿万,杀不尽,无穷尽。
后来啊,我受伤了,我担心有朝一日作为困兽被捕,它们会沿着我的记忆来到这里,所以我剥离了出生和有关这里的所有记忆,情急之下我催暴了一颗巨大的蓝色的大日,恐怖的爆炸使我遍体鳞伤,却也借机将记忆化作分身返回蓝星,呵呵呵。
盘古欣慰而笑,好像说着一件事不关己,无关痛痒的小事。
而桌旁三人听得心惊肉跳,少女更是声泪俱下,她抓住盘古的手指因为用力甚至抓翻了自己的指甲。
少女梨花落雨,那一声声我见犹怜的哭声直让人听得心碎,少女委屈地哭喊着。
为什么不是你来引开贼人,为什么回来的不是真正的大帝?
盘古用手轻轻的扣上少女掀翻的指甲,他眉间跃上一抹哀伤,闭上的眼帘几番颤动终是没有睁开。
逃不掉的,我的本身被下了特殊的印记,一时间难以消除,所以才...
一声凄切的悲鸣之后紧跟着三声慌乱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