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艳阳高照的正午,艳阳高照却照得人有气无力的正午。
“呸,真晦气。老三儿,咱这是到哪儿了,咋荒郊野岭的,不像是方才住的地方啊。”
“老二,你也别问我,老子也是一肚子的糊涂。这他娘的又换衣服,又吃药的,迷迷糊糊咋就到这破地方了。”
一片荒芜之地,除了脚下的水泥路面是结结实实的,便只能见到两边潮湿翻积的淤泥,堆满了田陌,怕是谁一脚踩进去,都会陷掉半个身子。
而这两米来宽的公路,却有三人不偏不倚地落在它的上面。
他们的出现就像索命的厉鬼,在这大白天里忽然现了形,又像是晴天里的一记炸雷,把空气切开了一个口子一般,他们就从这口子里走了出来。
不过他们才站定不久,空气中又响起了他们的抱怨。
“对,都是那该死的药,吃了就像把咱掏空了一样,提不起气来。这别说杀人了,怕是碰到只狗,也够咱喝一壶的。”
“老子他娘的倒希望能碰到只狗,碰到了,老子就一锅把它炖了,给咱三人补一补。”
那人瞥了瞥身上的那件夹克,一脸恼火的样子,接着骂道:“这破衣服,又不是什么好布料,非得扒了老子那一身丝绸的,穿成这孬样,老子还怕别人瞧了,把咱三人当成疯子。”
他骂骂咧咧地就要把那夹克给脱了,却见前面一人伸手制止了他。
“够了,这次要宰的人非同寻常,你们都消停些,干好了那是一辈子荣华富贵,干不好咱这一辈子到这儿也就没了。”
“唉,我说老大你咋还没开始,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什么时候失了手,难不成他是明灭楼的那些怪物不成。”
闻言,那被叫做老大的紫面大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的铜铃般的眼睛不自觉圆睁,发出一声长哼,想要把他那忧心忡忡给盖了去。
“他倒不是明灭楼里的怪物,可他以前是。”
“难不成是那御风而行的顾源?”
“正是。”
那后面两人一下子都傻了眼,他们相互瞧了一眼,立在原地,已不想往前一步。
其中一人抱怨道:“我说老大你咋接这种生意,这不就是个送命的活,你要是想不开,也别拉上老子和老二啊。”
那紫面大汉瞧了瞧自己身后背着的挎包,冷冷道:“这九转绝气丸也是万般稀有之物,那老儿既然舍得给我们吃,自然是觉得我们能杀了那姓顾的。”
“说得倒轻巧,这破药让我凝不起气,老子拿着杆破铁枪,还能捅进他脑袋不成。”
“诶,老三儿,咱们落在此间,便没了灵气,那姓顾也一定好不到哪儿去。其它的比不过他,手上功夫,咱们还怕他不成。”
“也是,还是老二你想得明白啊。”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照着雇主的吩咐,朝着那太阳的方向,便一步步飞奔而去。
贵州的小镇总是那般奇特,一条盘旋的公路,两边是林立的楼房,它们前面没有空着的一块地,只一出门,人一伸脚便踩到了公路上。
今天又正好是赶集的日子。那镇上的摊位便一个个铺到了公路上,使得原本就只有三米来宽的道路,成了一条羊肠小道,再配上赶集的人儿,那是一个人挤人,走起来可谓寸步难行。
那三人倒也从未见过这副光景,他们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可他们却不发作。
谁叫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意,此时不可打草惊蛇,只一脸怒意地捂着自己身后挎包,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来。
好在这路并不算长,只走过一段路,眼前的路已从水泥变为了泥石,房子也逐渐变少,一星一点般点缀到深处。
“老大,这儿的屋子真是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住的。”
说话是那被叫作老三的人,他也是个紫面大汉,只是他的胡须很长,都爬到了两腮上,不过,这络腮胡子在他脸上虽也显眼,但与他那脸上无数结了疤的伤痕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为首的紫面大汉却不瞧他,用下巴指了指身旁的一栋楼房,冷冷道:“就这儿了,咱一人一把弩,就守在门口,不管谁出来,咱们先赏他一顿好的。”
那大汉才从挎包里掏出一把弩来,一把将它张拉好,便听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温润的声音。
“我当薛家三兄弟来这儿做什么的,原来是来找我的,那好办,随我去屋内喝杯茶吧。”
薛家三兄弟一听得这声音,不禁都打了个寒颤。
这身后的莫不是顾源,可我们走了这么久,他又是怎么忽然冒出来的。
可此时不是怕的时候,薛老大朝兄弟二人使了个眼色,便淡然道:“好好好,有劳阁下了。”
他的声音已在此时少了一股冷厉,那股狠劲更是杳无踪迹,可他话才说完,猛地便朝身后来了一脚飞踢,待看到来人后,手上那把改造过的连弩,便一下子射出六七支弩箭。
来人向后一个闪身,躲开薛老大一脚,左手微缩,右手胳膊肘一翻,身上一件外套就像一面幡,猛地被他扯到了身前。
他右胳膊挥着那外套猛地一搅,那飞来的六七支箭就像飞进了旋涡之中,尽数被他裹在了外套内。
那薛家三兄弟大喝道:“好功夫。”
此时三人站在数米外,已看清来人的面貌,当真是仪表堂堂好儿郎。
即便兄弟三人只听过顾源这名字,可想来眼前之人,有他这武功的没他这外貌,有他这外貌的没他这气质,不用想,这人一定是那顾源。
三人也不多废话,都拿着连弩,扳动机括,又有数十支弩箭如连珠炮般飞了过去。那弩匣中似有无数支弩箭,射完一簇,又总动托上来另一簇,无穷无尽都射向了顾源。
这改造过的连弩当真恐怖至极,只三个人拿着,便射出如同暴雨般的感觉,铺天盖地,一阵接一阵,势要把那顾源射成血窟窿。
顾源却也不慌,他将胳膊上的外套又一绕,里面裹着的弩箭还未落在地上,随即将那外套左右来回挥动,那射来的无数弩箭射到那衣服上,似是射到了一面铁墙一般,全都落到了地上。
无尽的暴雨总有停的时候,三人带来的连弩也有用尽的时候。等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薛家三兄弟,脚边是数十把连弩,而来人脚前,是数千支掉落的弩箭,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顾源向后一甩胳膊,他左手向后一伸,那外套又穿回到了他身上,那衣服是一个破洞也没有,还比先前干净了三分。
这箭雨倒也没伤到他半分,可这薛家兄弟却也不露半分惧意,甚至中间那青白脸的薛老二,此时都已笑出了声。
“老大,老三,瞧瞧。我说得没错吧,他要是有灵气,凭他那一身轻功,怕是早就飞到咱们身后去了,又何必费上气力,把它们全接下来。”
闻言,薛老三仰天大笑道:“这是天老爷让老子发这个财。姓顾的,你死了可莫在下面怪老子。”
说罢,他从挎包里掏出两截枪杆子,一插一拧,飞也似地冲向顾源。